起來做了人質,派秘使脅迫樂羊退兵。
樂羊對來使冷冷道:“父子,私情也。邦國,公器也。為將者,豈能以私情之生死,亂公器之進退?”
中山國君本是乖戾暴烈,竟立即將樂羊之子投進碩大的油鍋烹殺!而後立即派特使趕赴魏**營,聲言送給樂羊一份最豐厚的中山禮。中軍司馬開啟木匣,卻是一隻打造得極為精緻的銅箍木桶,桶身赫然四個大字——樂氏肉羹!
樂羊一驚,幾乎便要昏倒,卻硬是以驚人地定力扶住了帥案,平靜地說了一句:“且盛以杯過來。”
中山特使原以為國君所料無差,樂羊定會神志昏亂而無法統軍,卻不料樂羊竟是平靜冷漠如常,便大是驚悚,待樂羊坐在案前將一杯羹啜完,特使竟是當場驚裂心膽,瘁死過去了。
訊息傳到安邑,魏文侯大是感慨:“樂羊為國若此,竟食其子之肉矣!”
站在旁邊的丞相睹師贊卻笑著說了一句:“其子之肉,尚且食之,誰人之肉又能不食?”
魏文侯目光一閃,竟是默然無語。
待樂羊一戰滅了中山國班師歸來,魏文侯大封樂羊於靈壽之地,鎮守中山,享萬戶之民。但是,魏文侯從此卻對樂羊有了戒懼之心。
樂羊深沉明睿,心知國君對自己有了猜疑,卻是不動聲色,接著便得了一種需要養息的重病,交出兵符並遣散了族中私兵,便請準魏文侯回封地養息去了。
族人皆以為樂羊正在功業之時,大是不解,幾位族老便來探詢激勵。樂羊笑道:“凡事成於一,敗於二,況天有二心也?”從此深居簡出,竟是從來不過問國事。
後來魏文侯謀劃要奪秦國河西之地,幾次欲請樂羊復出,都終因睹師贊那支冷箭而不能釋懷,竟是一直沒有成行。後來若不是吳起從魯國來投,魏國可能連一代霸業都難以為繼。
公忠能三才具備的樂羊,終其一生都未能獲得魏文侯的信任,竟在長期鬱悶中盛年死去,臨終叮囑子孫:“我葬靈壽,莫回安邑。”
孟嘗君祖上曾經問過魏武侯後期的丞相白圭:“魏文侯名過齊桓公,而功業卻不及五霸,因由何在?”那白圭以商旅奇才做了魏國丞相,見識不凡,悠然答道:“魏文侯以學人子夏為師,以名士田子方為友,敬養賓客段幹木,此名之所以過齊桓公也。然則,對此三人僅私情而已,重用於國則疑。以私勝公,敬賢多疑,此文侯之短也。是故,文侯名雖盛而功業不及五霸也。”
孟嘗君曾經對魯仲連說過,白圭這段話實際上是在說魏文侯與名將樂羊的故事,只不過顧忌耳目而借用子夏等人之名罷了。
因了這塊說不出的心病,樂羊之後,樂氏族人便從來不在魏國謀求功業了。到得樂毅成了兵家名士,竟也毫不猶豫的投奔了衰弱的燕國,而不願留在儘管不斷衰落但卻遠比燕國強大富庶的魏國。
便是這個樂毅,目下正在燕國執掌大軍,與燕王極是相得,先見他還是先見燕王,還當真是各有利弊。當然,最好是一次能同時見這君臣二人,然則這樣也有一樣不利處:一旦碰壁,便再也沒有了迴旋餘地。
魯仲連奔走列國,還從來沒有為如此一個細節如此細加揣摩過,畢竟,這是關乎齊國命運的大事,一個不慎出錯便是戰火連綿,魯仲連如何能不格外小心?
思忖良久,魯仲連終是拿定主意:先見樂毅。
在薊城的東南坊,有一座六進庭院的府邸,這便是目下在燕國炙手可熱的亞卿府。
“臨淄魯仲連拜見亞卿,敢請家老通稟。”魯仲連依禮行事,按照天下慣例,將這些門吏一律呼為“家老”。
“先生便是魯仲連麼?”一個帶劍門吏從又窄又高的石階上噔噔噔小跑下來,當頭便是一躬,“請隨我來便是。”
“請問家老,亞卿知曉我要來麼?”魯仲連大是驚奇,儘管他與樂毅有可能相互聞名,但卻素不相識,也沒有透過任何人通連中介,如何這樂毅便知道他要來?
“亞卿只吩咐:臨淄魯仲連若來,請在府中等我。餘事小吏不知。”
信步走進亞卿府,魯仲連便是一聲深重的嘆息。樂毅兵鋒所指正是齊國,敵意與仇恨正象大山一樣橫在他們中間,一己之清風能吹散那厚重壓城的裹挾著世代仇恨,恩怨醞釀著疾風驟雨的沉沉黑雲麼?
來到廊下,赫然便見天井中站著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將軍:一領大紅斗篷罩著細軟的鱗片鐵甲,一頂青銅矛盔卻夾在腋下,一頭長髮便散披在肩,與胸前長鬚竟是相得益彰,一張黑中泛紅稜角分明的臉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