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逛逛。看見有人,停下來坐在竹簍上,和他或她說話。他也許在耕地,她或者在刨田埂,和我年齡相仿的,也背一隻竹簍,抓一把鐮刀。他咧著嘴笑,把褲子脫下來,看下你的*有多大。懶得理他,我討厭粗俗的人。
一個人的青山(3)
��她是陳家最小的女兒,卻長我五六歲,扎小馬尾,穿綠色軍裝,卷著褲管,揮動著鋤頭。想和她說話,但不睬我,她只知道刨田埂,刨田埂。她的腿好白,從來沒見過那麼白的腿,我猜她每天都用香皂洗腳。你左腳上有隻蛐蛐。我對她說。我真的看到一隻蛐蛐在她小腿上跳了一下,但她不相信,沉著臉瞪了我一眼……我說話的時候,蛐蛐早就不見了。我說怎麼不去當明星,你比武媚娘好看多了。她居然笑了,笑起來真好看。於是,我坐在稻田的角落裡,和她說話,說到高興的地方,用鐮刀拍一下田埂。直到她說,再不去割草,俊蘭子又要揪你的骨頭喔。俊蘭是我的母親,家庭暴力的代名詞,很有威懾力。我只得悻悻離去,揹著那個難以裝滿的竹簍。
��終於割到半簍,青草,毛藤,酸桐,還有牛根本不吃的黃槿。我的發小鄒現有出現了,他家的牛在耕地,不必放牛,也不用割草,因為他有個姐姐。喂,××來打撲克。他引誘我。我推託,不來,還沒割滿一簍啊。笨啊你,中間放幾把黃槿啊。他要害我。但我喜歡他害我,我們坐在巨石塊上玩牌,釣魚,爭上游,抓烏龜,吹牛皮。開始只有兩個人,玩著玩著,人多了起來。鄒現有特留心一個人,山頂來的小蠻,那傢伙會偷牌。上回少了一張梅花J,在他家發現了。
��我和鄒現有湊一家,眉目傳情,偶爾還眼疾手快地從已出的牌裡撿一張自己需要的,也許兩張。我們贏昏了頭,肆無忌憚的笑聲響徹雲霄,至於割草這件苦差事,早被拋到九霄雲外。但我的笑聲戛然而止,僵在臉頰……那個叫蓮生的人,扛著一把鋤頭,嘴角叼一枝煙,遠遠而來,他手裡拎著一隻田雞。麻背心,白肚皮,胖乎乎的。一群小孩蜂擁上前,鄒現有抓著牌也湊了上去。
��好肥的田雞,在哪兒抓的啊。有人問。
��在田裡,沙官北那的。蓮生說。
��可能有半斤多。鄒現有說。
��公的母的啊。有人問。
��母的,肚子裡好多蛋呢。蓮生說。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忍不住伸手碰一下,肚皮,也許腦袋。田雞的兩條後腿用力伸了伸,蓮生的手指扣得太緊,它伸不動。下頜鼓了鼓,發出一陣輕微的叫聲,咕咕。你可能不相信,平時張嘴就噼裡啪啦的我,居然什麼也沒說。沒錯,我又想起了戚譚天,還有他的聚寶盆。
��我盯著那隻田雞,它開始脫水了,後腿有些乾癟,麻背心也分外乾燥。它被蓮生抓起來,該有好幾個小時了。之後,我說了一句極為搞笑的話,蓮生哥哥,你拿回去養,還是放生掉呢。
��養我一條卵,死了吃掉,沒死提街上賣掉。蓮生吐掉菸頭,咧著嘴笑了起來,你們沒吃過吧,田雞絲瓜湯可好吃了,一流營養。接著,他給我們講解田雞絲瓜湯的具體做法,側重點卻是味道有多鮮甜可口,營養價值有多高。我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有別人的,有我自己的。
��都想吃田雞絲瓜湯,儘管絲瓜藤僅一竿子高,花都沒開。
��入夜,有月光,哇聲一片。田雞的叫聲,咕咕嗷,在沙官北響起。我想到被蓮生抓走的那隻,是母的,在叫喚的那隻該是公的。我分辨不了,但父親可以,他說是的,那隻肯定是公的,我沒理由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我還問到了田雞絲瓜湯,我說,爸,好吃嗎。
一個人的青山(4)
��好吃,確實好吃。父親說,但田雞不好抓。
��今天下午,蓮生抓到一隻。我嘀咕著。
��那夜,我沒夢見戚譚天,也沒夢見聚寶盆,但夢見了田雞絲瓜湯。我坐在飯桌前,母親端上來,用搪瓷大碗裝著,青的絲瓜,紅的辣椒,白的田雞肉,還有砂姜,熱氣騰騰,清香誘人。
��
��在我的家鄉,立夏是一個小節日,那天有兩樣小菜必定上桌,一是韭菜炒田螺,二是鹽蛋或荷包蛋。據說吃了韭菜炒田螺,眼睛更亮,不會看不清。吃雞蛋不記得怎麼說的,鹽蛋清涼,荷包蛋清香。我的少年時代,對各種節日都特別嚮往,包括鬼節——平時實在沒什麼葷菜。在有絲瓜的季節,母親給我們一天三餐都準備了絲瓜湯,兩天六餐也是絲瓜湯,三天九餐依然是絲瓜湯,而且是極純正的絲瓜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