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不敢隨意抹去。主考官雖然是他,但是還有兩個副主考,一旦有人洩露了這個訊息,他勢必開罪田家。所以,他在徐伯夷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又盯住了剩下的四個名字。
這四個人都是無權無勢無背景的普通讀書人,王浩銘斟酌半晌,隨意選了一個看起來名字不太好聽的人,用筆輕輕一勾,這條堪堪躍過龍門的魚,便被他打回了凡塵。
王浩銘在被他抹去的名字上邊一筆一劃地寫下“葉小天”三字,把筆往筆山上一擱,仰在官帽椅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夏老爹已經承諾他會同各大土司打招呼,但是既然只讓出一個名額,各位土司少不得還要有一番角逐,而且角逐的會更加激烈,他決定誰也不得罪,讓葉小天佔用一個沒有背景的讀書人的名額吧。到時候不管哪個土司決定讓出一個名額。都是他送上的一份人情。
王浩銘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想定主意之後,忽然又想到了崔象生。剛才在車上他還放過狠話,結果葉小天的秀才功名不但沒有削去,反倒成了舉人,他如何向老友交待?
王浩銘思索半晌,起身向崔象生所居的跨院兒趕去。崔象生剛剛沐浴已畢,穿著一襲道袍,簡單挽個髮髻,赤足盤坐榻上正在烹工夫茶。
這工夫茶。就體現在水、火、衝三道程式之中,水與火都講究一個活字,活水活火。崔象生用的這水,是讓小廝去山頂背來的泉水,上好的烏欖核炭燒得旺旺的,紅泥小爐上架著一隻造型古樸的紫砂壺。
瞧見王浩銘進來,崔象生笑道:“浩銘兄腳長啊,我這茶剛剛煎好你就到了,來來。快請上坐。”
王浩銘也不客氣,脫靴上榻,盤腿而坐,崔象先吩咐小廝取來棋盤。黑白二子擺定,二人一邊對奕一邊品茶。
待棋局漸漸膠著,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之際,王浩銘便拈著棋子兒對崔象生道:“象生啊。明日這舉人名單就要公佈了,我思來想去,決定把那葉小天錄為舉人。”
崔象先正舉杯品茶。聽到這裡不由一呆,奇道:“浩銘兄何出此言?難道那葉小天的文章當真出類拔萃到了不容抹殺的地步?”
王浩銘在棋盤上慢慢落下一子,說道:“他的文章中規中矩,不算如何精彩,但是取中舉人卻也應當。咳!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若是削了他的秀才功名,反而是便宜了他。”
崔象先眉頭一皺,道:“浩銘兄此言可令小弟費解了。”
王浩銘呵呵一笑,道:“象先啊,在棲雲亭前,這葉小天恣狂失態,太過無禮,這件事很快就很傳開,如果這時葉小天落了榜,即便他本來就該落榜,你想世人會如何看待你我?”
崔象先沉吟不語,暗自揣摩著王浩銘的真意。
王浩銘又道:“銅仁張繹一旦聽說你與葉小天的過節,又得知葉小天不曾中舉,勢必認為是你我從中作梗,咱們豈不無端便得罪了一方土皇帝?我如今不但要給他一個舉人名份,還要取他為官……”
王浩銘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道:“以他這樣的秉性為人,一旦做了官,你還怕他不能捅出大漏子?到時候,還有誰能救他!”
王浩銘說到這裡,飛快地掃了一眼崔象先的神情,惟恐被他看出自己改變初衷的真正原因。他壓低嗓音說道:“我已想好,待他取中舉人,便安排他去葫縣為官。
葫縣罷土司設流官才不過三年光景,混亂的很,便是長袖善舞的積年老吏到了那裡也不免栽跟頭,何況是他這樣一個愣頭青,他若是在那兒惹出事端來,自有朝廷法度治他,到時你我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笑看這狂妄之徒自食惡果了。”
崔象先可不相信王浩銘這番遮羞的話,可他又想不到真正的原因,他才剛到貴陽,又有大儒身份,旁人自然不會閒極無聊,把花溪之會葉小天與夏家大小姐的風流韻事講給他聽,是以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
冬天在夏府盤桓了三日便回來了,他清楚夏家的底細,但他並不清楚葉小天不清楚此事,以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回來之後也不會向這些晚輩們說起他和老友相聚的情形,葉小天自然也不會多嘴詢問。
如今葉小天已經考完了試,每天除了與瑩瑩、遙遙四處遊山玩水便再無其他事情,從夏家回來的冬天趁機要求尊者開始習練蠱術。葉小天不好推卻,今日回來後,便被冬天拉到了他的房間。
一口黑色罈子擺在桌上,裡邊滿是各色毒蟲,一見光亮便紛紛蠕動著,看得人頭皮發麻。
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