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吧,但這有什麼意義嗎?”
“節目研究了人類數數有多快。如果給你看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或是五個物體,你可以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回答有幾個物體。只有當物體超過六個時,回答時間會延長,並且回答所需時間的延長與物體增加的個數成正比。”
“我從未聽說過。”我說。
“活到老,學到老。”霍勒斯說,“我們這一族一般最多可以感覺到六個物體的數集——比你們稍強一點。但呂特人使我們大吃一驚,一個正常的呂特人可以感覺到多達四十六個單元的數集,一些個體甚至能感覺到六十九個。”
“真的嗎?但當面對更多的物體時會發生什麼?他們得從一開始把它們全數一遍嗎?”
“不。呂特人不會數數。他們真的是不知道怎麼數。他們要麼能感覺到整個數集,要麼不能。他們對於從一到四十六的每個數都有單獨的稱呼,對於超過四十六的則簡單地稱為‘很多’。”
“但你說有些個體能感覺到更多的數目?”
“是的,但他們無法清晰地描述總數。他們真的沒有這樣的詞彙。能夠感覺更多數目的呂特人明顯有競爭優勢。他們中的某位可能會提出用他的五十二隻家畜去換別人的六十八頭,而那個別人由於天分不高,只知道這兩個都是‘很多’的大數,卻無從評估此次交易是否公平。呂特人的僧侶幾乎都有超過平均水平的感覺。”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我說。
霍勒斯聽懂了雙關語。他的眼柄起著波紋。
“為什麼你會認為他們從來就沒能夠發展數數的能力呢?”
“我們的大腦只擁有進化給予的能力。對於你我的祖先來說,知道如何確定大於五的數目是一種具有現實意義的生存優勢:如果有七個憤怒的敵人擋住了你左邊的去路,而在右邊有八個,則你向左邊走存活的機會要大一點,儘管不會大很多。如果你的部落包括你在內有十個人,而你的任務又是為晚餐採集野果,那麼你最好能帶回十份野果,否則你將會在部落裡樹敵。實際上,僅僅採集九份野果,更有可能的局面是你放棄你自己的那份以討好你的同伴,結果就是,你的努力沒有給你個人帶來任何好處。
“但呂特人從未組成過成員超過二十——一個他們能感覺到的量——名的永久部落。而且,如果在你左面有四十九個敵人,而在右面有五十個,這兩個數之間沒有本質的差別,無論走哪邊你都死定了。”他停頓了一下,“用人類的話說,自然界對於呂特人留了一手——或是留了四手。你有十根手指。十是個挺奇妙的數字,它本身就會把人引入數學。它是個偶數,可以被二和五整除。它還是頭四個自然數的和:一加二加三加四等於十。我們弗林納人運氣也不錯。我們依靠跺腳來數數,總共六隻腳——也是個偶數,可以被二和三整除。它也是頭三個自然數的和:一加二加三等於六。又一個適於數學的意識基礎。
“但呂特人有二十三根手指,二十三是個質數。除了一和二十三以外,它沒有其他能被整除的數,而二十三這個除數又太大了,在現實生活中沒有什麼實際應用價值。它也不是任何連續的自然數序列之和。二十一和二十八分別是頭六個和頭七個自然數之和。二十三卻沒有類似特性。由於他們的手指的分佈形式,他們從未發展出數數或是我們用的數學。”
“真是奇妙啊!”我說。
“確實是。”霍勒斯說,“還有,你一定注意到了卡納的眼睛。”
我很奇怪。“實際上,沒有。他好像沒有眼睛。”
“他有,而且只有一隻——那根繞在他軀幹頂端的溼漉漉的黑條。那是個能從一圈360度同時觀察的長眼。一個令人著迷的結構:呂特人的視網膜是由一層層光感薄片組成的。這些薄片以錯綜複雜的順序不斷飛快地在透明和非透明之間轉換。它們的薄片層層堆積,厚度超過一厘米,可以同時在不同的焦距下提供清晰影象。”
“在地球上,眼睛已經進化過很多次了。”我說,“昆蟲、頭足類、脊椎動物,還有其他很多種類都各自獨立地發展出了視覺。但我從未聽說過任何眼睛像那個樣子。”
“碰到呂特人之前我們也不知道。”霍勒斯說,“但他們眼睛的結構也影響了他們的思維。讓我們再談談數學。考慮一下所有數字計算機的基本模型,不管它是地球人的還是弗林納人的。根據我在電子公告板上看到的一個紀錄片,你們稱這種模型為轉向機?”
轉向機由一張無限長且被分隔成一個個小方塊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