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有說下去。她很想委託薩克幫忙,她知道他一定會欣然接受,可事實上卻無法這麼做。虧欠他的已經是個巨大的數目,歉疚和心疼使她開不了口。
薩克這時默默地望著她,看著一個曾經跌倒了,又站起來的天使,雙眉緊蹙。他忍不住心想:“要是她願意卸下一部分責任感,或者對我多一點信任,該有多好啊!我是多麼希望她向我提出請求,哪怕是要我為之喪命,只要她願意依賴我,我什麼都可以做。”他當然沒有說出口,可是他突然意識到──這種強烈的感情使得心臟變成了滾燙的岩石,常常因為她的一個眼神或不經意的轉身,在蒼白乾涸的胸膛裡翻滾,令他疼痛不已,他不可能永遠這樣壓抑靈魂的渴望──要麼找到迷宮的出口,前進,要麼墜入深淵,摔得粉身碎骨──怎樣都比原地徘徊好。
他們各自打著同一個主意卻又懷著截然不同的想法,偏偏誰也沒有勇氣說出來。互相說了些不相關的話題,然後莎拉向薩克真誠地道謝,用背影遮擋他的視線,撇下他回到了老院長房間。
弗洛爾已經站在那裡,一隻手搭在帷幔上,看見莎拉來了,用一雙噙著淚水的大眼睛迎接她。她臉色蒼白,下巴削瘦,這一年顯然也吃了不少苦。
“坐下吧,弗洛爾,留神那是把瘸了腿的椅子。”莎拉也拉了個椅子,坐在老太太的床邊。她聞到微微的高燒熱氣味,把臉貼近試了試體溫,病人的高燒暫時由於薩克的魔法而穩住了。她略微放心,替老太太壓實了肩膀上的被角。
從弗洛爾眼裡,莎拉看出長年的疲倦,她們都不願談及老院長的病情,彷彿那是塊一碰就流血的傷疤。
“現在孤兒院共有多少人了?”莎拉輕聲問道。
弗洛爾遲疑了一下,也同樣輕聲回答:“共有二十七個,怎麼了?”
“我是指孩子,還沒得到姓氏的孩子們。”
弗洛爾伸出手指數:“除去院長,你和我,教魔法的奧斯德爾先生,死去的四個孩子,以及九個已經被認領的──唔,還剩下十個。”
“是哪十個,能告訴我嗎?”
於是弗洛爾向她一一說了名字,莎拉暗自記在心底。說到拉斯的時候,她笑了會兒,對於他也在剩下的十人中感到很高興。“噢,拉斯,從前他只會衝我發脾氣,驕橫得讓人直想踢他的屁股,可現在顯得可愛極了,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那正是他獨特的地方哩,莎拉,你大概不知道,那孩子其實很喜歡你。發脾氣和撒嬌,對小孩來說差不了多少,他是想用那種方法引起你的注意呢!”弗洛爾說。她告訴莎拉,自從她離開之後,拉斯傷心極了,收斂起那一套故意裝出來的任性蠻橫,變得安靜下來。更令人在意的是,他居然從老院長的床底下偷出莎拉留下的一小袋紅頭髮,當成寶貝似的帶在身邊。
“呀?”莎拉露出驚訝的神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試圖回想過去和拉斯相處的日子,卻摸不著什麼端倪。“我以為孩子們都喜歡你呢,弗洛爾,你是那樣好,比我要好得多了。”
弗洛爾微笑著說,“這可不對”,說她之所以會這麼想,都是因為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優點的緣故。事實上,大家都喜歡莎拉,她是那樣充滿生氣,純淨,坦率而熱情。
“那麼你呢?你是否也喜歡我,還是更喜歡那個撲白粉的‘蛤蟆御劍使’?噢!求求你別移開視線,老實回答我,這很重要!”
弗洛爾紅著臉,嘟起嘴唇回答:“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這是真心話。”
“那可太好了!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中聽的了!”莎拉滿意地握住她的手,眼睛裡閃爍著一股機靈勁,那模樣就彷彿,一年前的莎拉回來了似的。
第五章 神啊 請祝福他們
夜幕降臨時,月亮被烏雲遮蔽,很快落下大雨。雨滴打在樹枝上,啪噠啪噠,濺出水氣,有一片陰沉而看不透的濃霧把莎拉包圍起來。
莎拉坐在臺階上,失神地望著遠方。她的手指晃動,嘴裡喃喃說話:我一個小時能飛多遠呢?飛過東邊的小島嶼,或者更遠?唉,可是我也許不能連續移動一整天,那會把我累死的。那麼,這方法難道就行不通了嗎?
她隨手拾起一根斷裂的樹枝,在地上畫她也不熟悉的地圖。這該是哪兒?飛行需要花多少時間?她被這些問題困擾著,絲毫沒有發現有雙眼睛專注地凝視自己。直到樹枝碰到了某個人的鞋尖,她才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這個同她一樣無法入睡的人。
“薩克!是不是老太太她……”直覺反應讓莎拉跳了起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