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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聞此言,陳素英有如五雷轟頂。她實在沒想到,自己缺斤少兩的行為,會引來如此嚴重的後果。取消她在市場裡的攤位和經營資格,猶如剝奪了她在這個社會僅有的一份生存權利和吃飯的碗筷一般,這豈能讓她接受得了。

一瞬間,陳素英的淚水抑制不住地湧出了眼眶……

陳素英,一九七一年高中畢業後,與畢勝利同時來到革命老區的農村裡插隊落戶。在少年時代,他們曾經歷了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吃過野菜、地瓜、木薯什麼的,飽嘗了飢餓的滋味。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他們已經深深地感悟到了生活的艱辛和困苦。而正當他們應該坐在明亮而寬敞的教室裡學習文化知識的時候,在“造反有理”的山呼海嘯中,狂熱與迷亂又把他們捲入“*”的滾滾洪流,盲從地參與了把我們國家推向苦難之中的造反和爭鬥。後來,在政治與經濟的雙重危機中,一場席捲全國的上山下鄉浪潮又把青春年華的他們送到了廣闊的窮鄉僻壤,開始了一段讓他們終生都無法忘卻的蹉跎歲月。

當年,插隊知青與當地農民同工同酬。但在這裡,辛勤勞動一天的工分值才只有五分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在那山清水秀而貧窮的小山村裡,陳素英和畢勝利一晃過了八年的知青生活。離開農村,這是當時所有插隊知青心底的一個共同願望。許多知青為了而要實現這一目的,則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一九七三年以後,每年都有少數的知青被推薦上了工農兵大學的,他們所付出的代價也許並不為人知。有的知青因為家庭有某種背景,在每年的部隊招兵中,憑著一紙入伍通知書揮手告別這塊貧瘠的土地而去。更多的知青在為爭取每一次市、縣招工中那極為少數的指標,用盡了一切可以想到的辦法。太陽還是那個太陽,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在當年的知青宿舍裡,一批又一批的知青來了,而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又一個一個先後打上揹包離去,各奔前程了。在這個小山村裡,他們只留下了用白灰刷寫在知青宿舍牆壁上的“到廣闊天地中大有作為”、“紮根農村一輩子”的豪言壯語。這已被歲月的風雨剝蝕成模糊的字跡,依稀中還映現出當年知青們的音容笑貌和青春信念。在女知青宿舍裡只留下了孤寂一人的陳素英。當她眼望著昔日戰友那一張張空鋪時,一種被同時代的人徹底拋棄的感覺,讓寂寞無助的她抱著枕頭無聲地哭泣了。而在男知青宿舍也只剩下了畢勝利一個人了,他整天喝著當地的木薯水酒,常常醉得不知身在何處。

一九七九年冬天的一個夜晚,陳素英和畢勝利一起吃完了晚飯,倆人相對無語地呆坐著,竟一直坐到了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天亮了,”畢勝利看看窗外,對陳素英只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們今天回城吧。”

“好。”陳素英異常平靜地回答道。

在他倆作出私自返城的決定時,昔日八年裡所有的理想、信念和誓言,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粉碎了。

隻身回到南疆市的陳素英和畢勝利,實際上成了這個城市中兩個無身份關係、無戶籍的人,根本就無法透過正常的社會渠道找到一份工作。回城兩年來,陳素英為了解決吃飯問題,到處去找臨時工的活幹。那那一種抬不起頭、挺不起胸做人的日子,這種記憶也讓她一輩子難以釋懷。而為了爭取自己生存的權力,也終於讓畢勝利作出了到街頭擺攤修理腳踏車的選擇。這使他有了一個當時不合法的職業,但卻是一個靠著自己雙手的勞動而生存的人。

在歲月越過了他們八年的青春年華之後,愛情就這樣悄然無聲地來到一無所有的陳素英和畢勝利兩人的心中。一九八二年春節,已有三個月身孕的陳素英和畢勝利舉行了簡單樸素的婚禮儀式。同年八月,陳素英生下兒子畢小寶。與此同時,她也失去了那一份在國營菜店裡做臨時工的工作。孩子需要奶粉和照看他的保姆,而這些都需要錢,僅靠丈夫畢勝利一人在街頭擺攤修理腳踏車的那一點收入,根本無法改變這個家庭的窘境。

第十一章 自謀生計(之四)

為了生活,陳素英坐滿月子不久,在和平菜市場領到了一個臨時個體營業執照,擺起了豬肉攤,從此成為了一個自食其力的個體戶。在當年的知青中,有人上了大學,有人進了工廠,有人去當了兵,絕大部分人都有了一份可為之而努力的生活和事業。而對陳素英和畢勝利來說,如今作為一個沒有什麼社會地位的個體戶,能夠過上“日求三餐,夜得一宿”這樣低標準的生活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他們已不可能再有其它的奢望,多掙些錢養家餬口,已成為支撐著陳素英全部生活的唯一信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