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浩在桌面上一點,翻倒的茶水便恢復原狀,一面溫言道:“不如我們換家茶館?這裡的茶有些澀。”
俞白卻忽然起身,大聲道:“老七!這裡!”
周璟扭頭張望,見著他們,登時極驚喜,一路牽著葉小宛過來,拱手行禮:“大師姐,二師兄,三師姐,你們怎麼來了?”
俞白笑道:“就許你出來玩?不許我們逛逛?蓬萊九老丈人的神蹟稀奇,我跟著師姐師兄見見世面,卻想不到你也在。”
明明是她自己說要突破境界的,三師姐當真想一套是一套。
周璟安排葉小宛坐下,先替她倒了一杯茶,又將她愛吃的甜細點推過去,俞白不由戲謔:“看不出咱們老七也有體貼的時候。”
她自認了解周璟,他多半會羞惱地推卸幾句,大家嘻嘻哈哈一通,她便能順利過了這番難熬。
怎樣都是懸心,不如直面以對,彼此同門抬頭不見低頭見,她終究是他三師姐。
周璟卻只微微一笑,沒有搭腔。
俞白忽覺陌生而無措,只得低頭裝作喝茶,茫然地聽著樓浩在旁邊講神蹟的事,覺著他聲音特別遠,朦朦朧朧地。
日光透過稀疏的竹簾,落在葉小宛半邊面頰上,玉一般剔透的姿容,好看極了。
周璟眼神裡鋪滿明顯的迷戀,那溫柔的目光如水一般,讓他看上去真的變成了陌生人,再也不是俞白印象裡那個暴躁易怒,某方面莫名遲鈍且天真的叢華師弟。
像是突然醒悟到自己終將失去什麼,心裡被狠狠刺了一下,巨痛襲來。
俞白一口茶水嗆在嗓子眼裡,咳得驚天動地,趁機用袖口拭去被痛出的眼淚。
“老三總是毛毛躁躁的。”霜月君替她拍了拍背,“時候不早,我們還要去別處逛逛,這就走吧。”
周璟見他們說走就走,不由錯愕:“諸位師兄師姐見著師弟,幾杯清茶就打發了?這便要拋下師弟?”
霜月君含笑看了一眼葉小宛,柔聲道:“老七也是亂七八糟,既然身邊帶著佳人,該去哪裡玩便去哪裡玩,我們可不好摻和進來。”
周璟哪裡放過,又拽著俞白:“三師姐肯定想喝酒!”
俞白眼裡還噙著咳出來的些許淚花,卻點頭:“可以,三師姐陪你喝。”
周璟興沖沖地起身,不防葉小宛忽然開口道:“叢華師兄,我不愛喝酒,我不去行嗎?”
他微微一愣,便聽她又輕聲道:“你別擔心,我一定不亂跑,就在客棧等你。”
周璟還想再說,樓浩已勾住他肩膀,笑道:“那二師兄也來陪你喝。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酒館,上等的好酒菜,且去開懷一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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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璟往來的同門與友人中,他最喜歡的飲酒物件,一是趙振,一是俞白,他倆都是酒後話特別多的人,又開懷又熱鬧。
誰想今日俞白不知怎麼了,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倒是二師兄樓浩的話異常多,一面與他碰杯,一面問:“小師姐和小九呢?你們沒在一塊兒?”
周璟已是微醺,答得利索:“我陪小宛回她家鄉看看,等四月再與他們重聚東萊城。”
樓浩緩緩道:“原來是應佳人私邀。葉師妹是青州人?看著不像。”
“多半是從其他地方搬過來的吧。”周璟又斟了一杯酒,“二師兄擅長育人,回頭傳授些訣竅給師弟。那丫頭入門三年,什麼都學不好,真讓人頭疼。”
樓浩停了一下:“入門才三年?那她以前是做什麼的?”
“聽說夥計繡娘伶人都做過。”
樓浩笑道:“看她年紀不大,想不到經歷頗豐富,所以這一趟領你回老家,是想見父母正式結緣成愛侶?”
周璟面上發紅:“她父母早早雙亡,這趟去不過是權做緬懷罷了,愛侶一事……未免過早……”
樓浩戲謔玩笑:“咱們家老七眼瞅著要被靈風湖的女修士拐走了,不如
二師兄隨你們同去,替你們當個結緣見證。”
周璟只當他喝多了玩笑,趕緊與他把話題使勁往元曦和令狐身上扯,他可真是為他倆操碎了心,誰想樓浩還是笑:“他們兩個我擔心不起,只能擔心擔心你。年少初涉濃情,二師兄怕你腦子發昏。再說了,就算真要發昏,也該兩個人一起昏才對。”
周璟不以為然地與他碰杯,樓浩便不與他再提這個,只聊些青州風土人情,酒過三巡之際,天色已然黑透。
樓浩起身道:“不早了,我來結賬。小七看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