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人辜負,所以才又哭又吐血,眼下見這年輕修士容姿雋秀,貝貝和先生一見他就神情微妙,加之令狐怒氣衝衝地,他必然就是辜負她的人了。
她有心替令狐蓁蓁出氣撐腰,替她杜撰個陳師兄出來,又大聲道:“你的親親陳師兄還在等你回去!你忙完了記得早點與他團聚!他……”
貝貝一把捂住她的嘴,妖雲漸行漸遠,消失在夜色中。
陳師兄是誰?
令狐蓁蓁不解地轉身往客棧走,沒走一會兒,卻覺秦晞不遠不近跟在後面,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幹嘛?”她問得隱含警惕。
秦晞偏頭想了想:“我不認識客棧,姑娘能帶我去麼?五文錢。”
“十文。”她對沒好感的人要價得高一倍。
看來她倒是個爽直人,有債必要,有仇必報,算乾淨就再不追究。
秦晞點頭:“可以。”
令狐蓁蓁又開始在前面認真領路,忽聽橋上有人喚:“大伯等等我!”
她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便見一個瘦削男子慈愛地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
她也摸了摸腦袋,順手把頭髮撥去腦後。
秦晞見她像是突然被雨淋了似的蔫下去,停了片刻,忽然道:“令狐姑娘,下午是我失言,抱歉,你別放心上。”
令狐蓁蓁抬起頭,相思橋上所有的燈火都在他幽黑眼底靜靜燃燒,清透而璀璨,特別好看的顏色。
她“嗯”了一聲。
“你是秦……”秦什麼來著?
“秦晞,字元曦。”秦晞又補了一句:“東方未晞的晞,元曦二字是……”
“元宵的元,晨曦的曦。”令狐蓁蓁盯著他的眼睛,“秦元曦。”
他只覺漫天風雪忽然變得滾燙,不由自主微微退了一步,卻聽她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是令狐蓁蓁,其葉蓁蓁的那個蓁蓁。”
秦晞移開視線,聲音莫名輕了幾分:“好,我知道了。”
*
那天晚上,秦晞又開始做夢。
半年來他幾乎日日有夢,永遠是一根利刃刺著心,痛徹心扉,在一望無際的蒿草沼澤裡尋找一個人。
最近夢境卻變了,他離開了漫漫蒿里,漫無邊際地四處徘徊,心裡喜悅又焦灼,想要找到一個人,魂牽夢繞的那個人,被他從蒿里拽回來的那個人——
細碎風雪鋪天蓋地,滾燙的,秦晞像是回到相思橋上,燈火輝煌。
對面是一隻小狐狸,目光清澈卻哀傷,彷彿被雨淋溼了毛茸茸的耳朵。
他想把她抱在懷裡,摸一摸她的腦袋。
醒來的時候,那根利刃彷彿還指著心,猶在隱隱作痛,秦晞一個翻身坐起,深深吸了口氣。
或許每日做夢便是獲取風雷魔氣的代價?以前也不見這樣。
他百無聊賴地摸出鍍金木籤,看著上面玄乎的八個字發愁。
此身彼身,在彼身中。
這到底什麼玩意?全然摸不著頭腦,大荒那麼遼闊,他要到哪裡去找?
秦晞嘆著氣推開木窗,窗外一片白雪皚皚,昨晚的細碎小雪已變成鵝毛大雪,密密麻麻雪片後,他望見一道窈窕的竹青身影。
令狐蓁蓁一手捧著紙袋,一手捏著包子埋頭吃,熱騰騰的霧氣從唇邊溢位,她吃得一臉滿足,若頭頂有耳朵,必是滿意地搖來搖去。
好想用風勢彈她一下。
這念頭突如其來出現在秦晞腦海裡,自己也覺詫異。
是不是太輕薄了?他苦惱地撥了撥頭髮,這兩日不知怎麼回事,又是錯覺又是試圖輕薄女子,得把無妄法好好練練。
最後望一眼令狐蓁蓁,她正站在相思橋上。清晨行人不算多,她忽地一揚手召出了一條氣派的紙飛龍,悠哉悠哉地騎上龍背,眨眼竄上天。
秦晞手裡的鍍金木籤掉在了地上。
那是紙通神,二脈主的行之法,她當真是太上脈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