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一場不愉快,幾人心情難免低落,也失了說笑的興致,不多時便各回各屋,吹燈睡覺去了。
卻說龐昱先一步洗漱完畢進屋,卸了脂粉釵環,哄睡驥兒。自己躺了在炕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邊亂亂的,既想王乾孃一家遭遇,又想自己在卞京情狀,又想到那宇文家如何如何狠毒,卻忽又想起在現代研究過的那些理論,胡思亂想,直想的煩躁失眠,再難安枕,便索性坐起來,靠在枕頭上。可巧這時展昭從屋外進來,見他上半身露在被外,忙道:“又怎的了?不睡覺,反這樣折騰。如今晚上這般冷,快躺下蓋上被,莫要凍著。”
“睡不著。”龐昱聲音有點悶悶的,也不理他,只顧自己發呆。展昭方脫了外衣,見他這樣,便知他定是經了白天一場事,又有什麼想不開堵在心裡,便嘆了一口氣,來到床沿上坐下,摟了龐昱的肩,柔聲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如今常州百姓這般苦,論起源頭,都在那宇文家身上。原不干你甚麼事,你卻莫要多想。”
“喂,你叫我……”龐昱聽他這般說,便拿白眼翻他。卻又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叫我怎麼不多想。有些事情,我原來沒有經歷過,也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還以為那是本來就是應該的。可是今天仔細一想,到底是為什麼?”說著突然翻過身來,扶了展昭雙肩道:“你說,到底什麼是必然,什麼又不是必然?什麼可能改變,什麼又不可能改變?什麼是應該的,什麼又是不應該的?我到底因何而來,又應往何處?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到底會引起軒然大波,還是終究飛蛾撲火,螳臂擋車?宇宙到底是網狀的,還是環狀的,世界又究竟可測不可測?我能做什麼,又需要做什麼?我——”話未說完,卻突然住聲了,只怔怔望著桌上燈火發呆。
他忽然這麼一大堆必然不必然,改變不改變,應該不應該,可測不可測的言語說出來,展昭不明就裡,便只當他小孩子家家有些痴性,說些傻話。便笑道:“說甚麼這個那個。我看你卻是迷了心竅,睡一覺便好了。卻莫這般——”
胡思亂想四個字還未出口,展昭卻見龐昱兀自發怔,表情空茫,桌上油燈燈焰跳動,映照著他秀麗面龐,更顯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頓覺心疼,便嘆一口氣,將他擁進懷裡,道:“昱兒問的,展昭多半答不得。然只有一條,盡力尋訪,查明案情,將那常州三虎繩之以法,便是眼前能做的,也是要做的!”
展昭這一句出口,龐昱卻頓時渾身一顫!從展昭懷裡掙出來,仍是扶了他的肩,望向他的眼睛,卻彷彿立時回了魂兒來一般,雙眸中已是一片犀利清明!展昭方想問,便聽龐昱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走,有什麼計劃沒有?”
展昭一愣,隨即笑道:“展昭的昱兒回來了!方才卻是怎的了,說了一堆痴話,也聽不出個頭緒來。”
龐昱沒好氣道:“少有的沒的,說,案子怎麼辦,有計劃沒,要我幹什麼?”
展昭笑道:“若論有,也真有。只是展昭心裡自有主張,昱兒這次只要好好做好展昭娘子便可了!”
“你不是嫌我礙事要把我排除在外吧?”龐昱再次白眼他。
展昭卻嚴肅起來,嘆道:“昱兒,展某此次帶上你與驥兒一同查案,實是情非得已。你饒是聰俊靈秀,可畢竟手無縛雞之力,加之帶著驥兒,也不是個事兒。總要安頓好你們,展某才能放心。你只要看好驥兒,便是立了一大功了!”
龐昱聽展昭這樣說,心下便明白他是怕自己二人給他添什麼後顧之憂。雖不太服氣,但展昭說的卻也在理,且在這種情況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好後勤工作是重中之重,本是自己的任務所在,也就不再辯駁,撇嘴道:“那我就正好落得清閒嘍!”
展昭笑道:“清閒不了你!待展某了了案子回來,便找你算總賬。你二人若少了一根頭髮,找你,擦破點兒油皮,找你,略清減了些,還是找你!到時便要如此與你算帳!”說著便按住龐昱,卻作勢要向他腋下呵癢!
龐昱最是怕癢,忙討饒道:“別鬧,別鬧!”邊用手去推他,誰知卻忽然觸到中衣內一物,“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說著也不等展昭回答,下手便向他懷裡掏。
龐昱眼疾手快,看準了一拽,那物便啪一聲掉在床上,又骨碌碌滾到了地下去。定睛一看,卻是昨日王乾孃遞給展昭的油布包。龐昱趕緊俯身撿起來,想了一想,卻是仍舊照原樣塞了進展昭懷裡去,給他穩穩當當的放好。
展昭微笑,道:“昱兒不問此為何物?”
“你的東西,我怎麼好問。”龐昱隨口道,“人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