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幼時隨滿水屯裡的老先生學過一些,對這“天工開物”四字之意頗感疑惑,但即便往下翻了下去。
“天覆地載,物數號萬,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遺。豈人力也哉?”接下來的一段,卻是這《天工開物》的開卷明義之語,“事物而既萬矣,必待口授目成而後識之,其與幾何?萬事萬物之中,其無益生人與有益者,各載其半……”
宋應星在一旁笑道:“都寫了好幾年了,越寫在下越發覺得自己才疏學淺,因而一直未能成全稿,慚愧慚愧 !”夏辰龍搖頭道:“宋大哥,我看你這書寫得很好呀!不過……我沒讀過什麼書,大哥這書我卻看不大懂的。呵呵。”他說這話之時,少年稚氣自然而然地流露在臉上。
宋應星一怔,隨即釋然笑道:“哈哈哈!在下在家鄉之時,這書稿也曾被一些朋友看過,他們無非都大大抬舉在下一番,實在謬讚。夏兄弟年少天真,倒是坦白!”夏辰龍面上一紅,又往下翻了一頁,接下來的內容,他也都半懂不懂。但見這書稿之中,細分為乃粒、乃服、彰施……等共計一十八卷。但除了開頭“乃粒”、“乃服”兩卷外,其他內容均只有寥寥數語,尚有大段空白,想是留待來日再補的。
夏辰龍粗略翻過,目光驀地停留在第十卷“錘煅”的部分。他雖然學問粗淺,但自幼偷學老爹打鐵,於這“錘煅”一節,還是能看得幾分明白的。那上面寫道:“凡鐵兵,薄者為刀劍,背厚而面薄者為斧斤。刀劍絕美者以百鍊鋼包裹其外,其中仍用無鋼鐵為骨。若非鋼表鐵裡,則勁力所施,即成折斷。其次尋常刀斧,止嵌鋼於其面。即重價寶刀,可斬釘截凡鐵者,經數千遭磨礪,則鋼盡而鐵現也……”
他細細品讀這一卷,但覺書中所言極是,字字精闢,句句珠璣。宋應星奇道:“咦,夏兄弟也懂錘煅之術?”夏辰龍道:“我從小和老爹住在滿水屯,我老爹便是屯子裡的鐵匠哩。我見到老爹每每將一塊頑鐵打造成形,便倍覺有趣,常趁老爹下田勞作時,偷偷溜到煅冶房敲敲打打……”他說著說著,驀地又想起昔日種種,不覺潸然淚下。
宋應星是明眼人,一見便知他又起了思父之情,當下溫言安慰,並轉移話題道:“妙極妙極。我大哥約我此番前來,便也是想著我替他煅造上佳兵刃,以抗倭賊之日本刀。夏兄弟既是同道中人,明日也不妨和在下一起實地參詳,也正好重操舊業呢!”
夏辰龍頓時來了興趣,憂傷之情亦隨之漸散。兩人是夜同榻抵足而眠,相談甚歡,情義益發精進。
接下來的幾天中,明營這邊已經開始大肆厲兵秣馬,眾將士均知馬上要攻打平壤城,徹底驅逐倭寇,個個精神百倍、士氣高張。
宋應星將自己《天工開物》中所記述的製作火藥、火炮的要法授與軍中工匠,眾工匠得了宋帥之令,依宋應星之法日夜趕製,以備戰需。而宋應星則專心於研究對抗倭刀的技術。
須知其時天下鐵器之利,無出於倭刀者。自嘉靖朝以來,沿海倭寇猖獗,大明將士的佩刀佩劍,往往在交戰之時,一個照面便被倭刀所削斷。明軍們見識過有斬金切玉之利的倭刀之威後,舉國上下一直沒有想出正面對抗倭刀的辦法。如今援朝之戰,倭刀之厄如不能解,對明軍而言,無疑增加了打勝戰的難度。
這幾日以來,宋應星在煅冶房內指揮工匠反覆錘鍊,但每每打出一把好刀來,只要拿起和倭刀一對斫,無不寸寸斷裂。夏辰龍也大感懊喪。宋應星嘆道:“如果能有一把碰倭刀而不折的兵刃,拿來煅燒研究,或許能找到一絲法門!到哪裡才能找到如此神兵啊?”在一旁幫忙的工匠接過話頭嘆道:“宋先生,小的自行伍以來,跟著軍爺們打過無次數戰。也遭遇過無數次倭寇。可真如先生所言,小的還真從未見過哪次戰場中,有倭刀被我大明將士的佩刀斫斷的。唉,倭人地處東夷,物產異於我大明,許是倭人鍛刀之時,加入我華夏前所未有的材質呢?”
夏辰龍瞧著爐中的熊熊火焰,驀地“啊”了一聲,道:“宋大哥,我有了!”宋應星訝然道:“有什麼了?”夏辰龍一把抓住宋應星的肩頭,熱切地道:“我老爹有四把劍,我親眼見過的,能夠斬斷倭刀。”宋應星側著頭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當日在平壤城中,那倭將如此看重你爹的那幾把劍!”夏辰龍點頭道:“是啊。那結城秀康為了取得失落在長白山的國皇劍,甚至不惜冒險去救我出來,原就是為了取得這幾柄劍。”頓了一頓,又頹然低下頭道:“不過目下這幾把劍全落在結城秀康之手……想要取回,恐怕是千難萬難了!”
宋應星拍了拍他的肩,驀覺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