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等了半晌,不見他有動靜,不免驚異地向他望去。
鄧宣一動不動佇立在身後。正午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在地上對映出一個個閃耀的光斑。他的臉色蒼白,緊緊咬牙木然注視祠堂。
眼睛裡,有一抹痛苦,有一抹憤怒。風吹動,衣袖瑟瑟抖動,腳尖在泥地上碾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我卑鄙、我沒擔當,你說的都沒錯。”鄧宣語氣平靜道:“從前,我也像你一樣無憂無慮,不知什麼是恨,什麼是愁。突然間全都變了,我爺爺、我爹孃還有許許多多的親友長輩,一個接一個從我面前倒下,我莫名其妙的成了金牛宮宮主。”他悒鬱地笑了笑,眼圈已紅了,說道:“很多人都羨慕我,包括我自己也曾意氣風發。可如今才明白,這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大變之後,金牛宮元氣損傷過半,與貴宮結下血海之仇。只要我稍稍走錯一步,兩宮之間就會血流成河。
“烈火宮、天石宮、穹海宮無不在虎視眈眈,正道的那群偽君子也在觀望,隨時要乘火打劫。金牛宮上下千多人的命運,壓在我的肩上。你如果是我,又會怎樣?”
花纖盈凝視鄧宣少年青春的面龐,心裡湧起一股歉疚。他也只有十六歲,卻已經擔負起重重的枷鎖,承受著如履薄冰的險境與壓力。
胸中的怒氣不知不覺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同情與感慨,輕輕道:“對不起。”
鄧宣搖搖頭,道:“沒什麼,怪我自己,本不該再來找你。”
他將積鬱的憤懣一吐而盡,心頭輕鬆舒暢了許多。只是微微有些詫異,這些話自己憋在心裡那麼多日,為什麼會一古腦地吐露給這個一直與自己對立、牙尖嘴利的丫頭?
或許,剛才真是被她的冷嘲熱諷給激怒了吧?
又或許,自己真的不願意被人誤解、討厭。
“有沒有什麼事,”花纖盈猶豫了一下,問道:“是我─可以幫你的?”
“不用了,”鄧宣長長吐了口氣,回答道:“我會再找花宮主談一次。你說得有道理,鄧某身為七尺男兒,不該把事情推到你的頭上。”
“我那只是氣話,你別在意。”花纖盈不安地咬了咬櫻唇,低聲安慰道:“你還不知道吧,其實你還是很不錯的,很多小姐妹都在私下裡誇你呢。”鄧宣蕭索地一笑,道:“在下告辭了。今天你我的談話,希望不要告訴別人。”
“我明白,”花纖盈鄭重其事點頭道:“這是你和我兩人之間的秘密。”
“多謝了,”鄧宣轉過身,再看了掃地老僕一眼,朝來時的路走去。
“鄧宣!”花纖盈驀地在他身後叫道。
鄧宣回頭,問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花纖盈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輕聲問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麼嗎?”
鄧宣微笑道:“只要小公主以後不再罵我是臭猴子,我便心滿意足了。”
他邁著輕鬆的步伐離去,很快就找到了花千迭。
還是上次談話的那一間書齋,花千迭坐在同樣的一張椅子裡,先是默默打量鄧宣片刻,然後悠然問道:“聽說,你剛才去找過盈兒?”
“是,”對於花千迭能夠如此迅速準確地得到訊息,鄧宣毫無驚詫,回答道:“我還被她狠狠地教訓了一回。”
“這丫頭,”花千迭無奈笑笑,說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是自己討罵去的,”鄧宣誠懇道:“但她的話,卻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麼樣的事,老夫是否有幸可以聽聽?”花千迭問道。
鄧宣回答道:“有一句老話叫做”強拗的瓜不甜“。我們都過於考慮權衡自己的得失利益,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我,也不應該違心的拿一個少女的終身幸福,去作為交易的籌碼。這麼做,連我都會鄙視自己。”“她的感受?”花千迭含笑問道:“你指的應該是楚凌宇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況且盈兒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偶爾心動也算不得什麼。三兩個月後,老夫敢打賭,這丫頭定然會將楚凌宇的影子拋到了腦後。”“這不關楚凌宇的事,”鄧宣道:“首先我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花宮主,很抱歉得令你失望了。花纖盈是好女孩兒,可惜我和她沒有緣分。”花千迭神色不動,輕輕道:“緣分,什麼是緣分?相識是緣,相知是緣,相守更是緣。甚至能夠成為一生的對手,亦是莫大的緣。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盈兒不再反對這門親事,也全然忘卻了楚凌宇,你還會拒絕麼?”
鄧宣沉思著,搖頭道:“我不知道。但宮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