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今天,江福的預感成真了,朱祁鎮當著那幾萬前來湊熱鬧的宣府百姓軍民,親手宰了劉柄忠那個當今萬歲爺的近侍,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放厥詞,不拿全副的天子儀程來,他就不走了。
聽到了這話的時候,江福當時最想做的就是先掏掏耳朵,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然後,最好再捶胸頓足,號啕一番。
劉柄忠可是當今天子還在當王爺的時候,就一直追隨在其身邊的心腹,而且是天子打小時候就伴駕的玩伴,不是這樣的心腹,焉能會被當今萬歲遣來迎接太上皇聖駕?
一想到這劉柄忠,江福心裡邊更加地窩火,你他媽的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惹太上皇這顆大爆仗,這不是找死是啥,再者說了,你不說話,也沒有人把你當啞巴,你把嘴巴子閉得緊緊地,由著李實跟太上皇扯淡,扯完了拍屁股閃人不就完事了?
何苦來哉,你丫的死的倒是痛快了,可憐老子這個堂堂的宣府鎮總兵還偏偏就在當場眼睜睜地瞅著你給宰了,事情要是傳到了當今萬歲的耳中,不消說,宣府上下一干人等,不被當今萬歲誤會成太上皇一黨才怪。
“你奶奶的,老子招誰惹誰了?”想到了這,含著一包眼淚的江福不禁有些悲中從來。
“東主,這件事實在是……”師爺撫著頷下那少得可憐的長鬚,好半天才喃喃地道:“實在是太大了,根本遮掩不住。”
聽到了師爺之言,江福氣的鼻子都差點歪了,這完全就是句廢話。“幾萬士卒百姓,還有宣府文武皆在,自然是沒有辦法遮掩的,如若此事好料理,本總兵又何必擾師爺清靜呢?”
“不敢當,老朽就不過是一個師爺,東主有事,老朽自然要為東主謀劃才是。”聽到了江福那飽含怒意的回答,師爺趕緊起身解釋道:“老朽的意思是,這件事,東主您是扛不住的,也不能去扛。”
“這個自然,事情雖說是出在宣府,可本官根本就沒有辦法。畢竟一邊是太上皇,另外一邊又是代表當今萬歲的天使,本官如今是左右為難啊。”江福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這事這麼大條,自己想躲都還來不及,哪敢去擔這個責任?
“如何能夠不擔這個責任,才是關鍵,至少,東主您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只能擇一而投。”老師爺眯著那雙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抄著一口標準的吳儂軟語,可就是嗓音粗糙乾啞得猶如一隻快要嚥氣的老公鴨。
“嗯?”汪福不由得一呆,目光再次落在了師爺的身上。“你此言何意?”
“東主您想,事情已經發生了,根本就沒有了迴轉的餘地,您可是堂堂的宣府總兵,掌一鎮之兵事,這樣的大事,責任根本想推也推不掉。上皇乃真龍之身,當今萬歲再如今發怒,卻也不敢傷其分毫,至於那位羅老大人,他不但是宣府邊鎮的地頭蛇,上上下下,拿一個不賣他三分薄面?”
江福悻悻地把扇子拍在掌心。“不錯,本官也曾聽說過,這位羅老大人在京中的能量也不小,至少,吏部尚書王直就跟他情同手足。王尚書這位當朝重臣的面子,就算是當今萬歲也不能不賣。”
“正是因為如此,東主您的情勢實在是不堪樂觀了。”老師爺嘆了口氣道:“他主文治,您主兵事,他無事,您可就……”
“你不用再說了。”江福恨恨地將那扇子拍在了案幾之上,負手在書房裡疾行了幾圈,臉上愈加地陰沉起來。“那你方才說擇一而投,是何用意?”
“方才聽東主盡述城外之事,依老朽之見,太上皇不想落了面子,而當今萬歲卻偏偏不想給太上皇面子,這已是僵局。”師爺抿了一口茶水,三角眼轉了轉,看到那江福一臉凝神傾聽的表情,心頭頗為得意,知道自己這話已然是撓到了江福的癢處,不過他也不敢多賣關子。
萬一這位軍漢出身的總後大人急了眼,自己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他折騰,當下徑直分析道:“今日,太上皇撂下了這麼一句狠話,依老朽愚見,當今萬歲,定然不會隨了上皇的心意。畢竟自己的心腹被殺於鬧市,這口氣,當今萬歲是咽不下去的。更何況,當今萬歲的皇位,乃是繼之於太上皇,若是以天子全副儀仗禮儀來迎,這算什麼?難道是請太上皇回去再當天子不成?”
這番分析,聽得江福連連頷首,差點就把腦袋上下晃得骨折,心裡邊對這位重金禮聘來的師爺佩服得五體投地。光是能從幾句話裡邊,就能剖析出這樣令人信服的道理,江福覺得自己十個腦瓜子加一塊,怕是都不是這位師爺的對手。
“那照你的意思,太上皇豈不是……”轉念一想,江福的臉色頓時難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