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殿宇群落的道路兩邊,還有殿角欄杆門戶緊要處,到處都是穿著鎖子甲或鱗甲的錦衣衛的大漢將軍們,手中拿著是刀槍棍戟錘斧骨朵等各色武器,這些大漢將軍們站在紅黃相間的殿宇群落之間,如同一座座巨靈神一般動也不動,只是他們的眼睛也在轉動著,耳朵也是支楞著……今天這些官員們議論的核心人物他們也是熟識的,只要是常在宮中的,誰不知道英國公府的少國公張惟功?那是一個何等模樣的尊貴人物,樣樣出色,樣樣叫人佩服,在宮中行走的勳貴大官很多,正眼瞧他們這些大漢將軍的也沒幾個……大漢將軍是錦衣衛世襲,要求是個子高大,身子健壯,錦衣衛裡有缺出來,如果沒有世襲就在清白身家的百姓戶裡頭補,這差事,說起來是尊貴,在宮中護衛皇帝,保護殿宇,說起來又是屁也不是,只是每天頂盔束甲拿著武器站著,說起來就是一個木樁子一樣……大人物們誰正眼瞧他們?也就是這少國公大人,和宮中禁衛們一起較量武藝,沒事還有一些恩賞,如果不是怕人說邀買禁中人心,怕是這位大人的賞賜還會更厚重一些,這麼一個人物,居然今日吃了這麼大的虧?
不論是這種同情的注視,或是充滿惡意的嘲諷,惟功一律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但他心裡確實是亂……有些事,他還想不明白。
而且,和萬曆一樣,在這個時候他才隱約明白了,為什麼人家說宋朝和明朝是文官天下,用文彥博的話說,就是天下是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幹百姓何事?
宋的武人就被壓制的動彈不得,漢唐時的出將入相到北宋時就是戛然而止,到大明立國之初時有了一點反覆,但很快的,文官們就以強大無比的理論和治國實際能力將勳親武將壓的動彈不得……今日的廷議就是很明顯的。
事關京營整頓,這是關係到國防國家武力的大事,結果代表軍方出席的也就是定國公在內的幾家公侯,英國公張元功因為涉及到惟功是參與廷推人員,所以乾脆沒能參加,四十多個有投票決定權和發言權的廷推人員,勳貴才幾人,正經的武將卻是一個也不曾看到……
這樣的情形當然是極度的不合理,事關軍務,正經的丘八倒是一個沒有見著,要圓就圓,要方就方,錢糧和大政方針都在文官手裡撰著,丘八不管你是一品都督總兵官,還是大頭兵一個,在這上頭倒是一致平等,沒有兩樣。
怪不得漢唐之後,中國的武力每況愈下啊……
文官政治,就是一張羅織密佈的大網,由進士名次,同年,同鄉,加上所謂的清流濁流,翰林科道,從進士的名次就可以決定十幾年後所處的位置,賢愚不肖,大致都差不多。高位者,經營日久,總會有自己的黨羽,朝堂之上,事事都有祖制可循,大政方針,哪怕是帝王也不能隨便更迭改變。
如此的政體最渴求的就是穩定,天子是不是明君倒不打緊,重要的就是天子是不是受擺佈……而文官內部是否團結,只要內部團結,歸伏於一個強勢人物之下,就象今天的張居正一樣,除非是天子動員禁軍將所有的文官一網打盡,不然的話,也就只能聽憑擺佈。不過,敢殺人和能不能殺人是兩回事,現在的萬曆就算是有朱洪武的心氣,怕也是沒有老朱的那種本事和叫人懾服的資格,老朱殺人就是憑他的法,憑他打下了天下,汝等皆吾赤子,君上加誅也只能甘願受刑,所謂“君臣無獄”!今日的萬曆首先就沒有這種先天的道德優勢,當然更沒有老朱殺伐果決死裡堆裡廝殺出來的那一副鐵石心腸……嘉靖已經算是夠狠了,大禮議時一次廷仗二百多官員,當場打死十來人,但如果換了老朱和老四爺倆的脾氣,鬧事的那二百多號人就甭想有活著回去的,家人也是女入教坊司,男丁過十六斬首,十六以下發配遼東!
惟功已經看得很清楚,這個體制之下,萬曆想當聖君,就得學孝宗在弘治年間那樣,天天上朝,政務卻是內閣幾個人牽頭,六部負責,皇帝就是一具道德偶像,要麼就學他爺爺,深居內宮操控朝局,不過時間久了,還是被文官們結夥玩弄於股掌之上,要麼就是他爹隆慶皇帝的路子,外朝之事委託給信任的大臣,自己就只管在內廷享福吧,不然就是堂祖父武宗皇帝的路數,盡情的胡鬧,身後名聲管他去吧。
就惟功看來,萬曆怕是沒武宗那份決絕和才情,也沒有隆慶的那種豁達心胸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大度,萬曆的聰明,更多的反而是小商小販的那種算計計較,隆慶的那種事事不爭不管,反而是一種大智慧,隆慶掌權的六七年,國泰民安,用高拱一個足以壓制朝局平安,很多張居正現在著手進行的事務,在隆慶年間也是開始進行,如果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