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溫柔的一抹笑,就是她素面朝天裡最恰當的裝扮。白皙的面板從耳垂逶迤到脖頸。胸前的三色堇隨著略顯激動的動作一蕩又一蕩,閃過沈俞曄的眼眸。眼前是拾級而上的層層石梯,滿眼盡是蒼翠,不時飛過的不知名鳥劃過天際,山風聳動著錯落的林木,松脂香混合著清新的泥土味道,直直竄入鼻內。每一聲呼吸都雜糅著清香,每一次抬腿,都是與大自然的親切碰觸。已經穿雲破層的陽光,輕輕灑在蓊蓊鬱鬱的林間,再落到兩人身上時,已經輕柔地沒什麼溫度,它們又順著枝椏,投下一個又一個光斑,靈動又可愛。
陳鴛鴦執著沈俞曄的手指向遠處:“你看這滿山的樹,再看看那邊特別黑的一塊。很多年前,那裡遭遇了一場森林大火,大火持續了三天三夜,我爸爸他們自動上山救火,明明離得那麼遠,但感覺那漫天的紅就在眼前,印象特別深刻。因著那場大火,很多樹被損毀,雖然重新栽種,但也回不到從前的模樣。”陳鴛鴦頓了頓,彎腰撥開橫生的野草,隨手摺了幾根,咬在嘴巴上:“這裡的草這麼茂盛,就能看出人跡有多罕至。我們走的這條是小路,我自小熟悉,走這一條,能看到很多大路上看不到的風景。”
沈俞曄也揪了一根,靈活的手指上下翻弄,不一會兒,一隻逼真的綠色蚱蜢就現了雛形。陳鴛鴦湊近,嘴裡嘖嘖出奇,眼裡盪漾出驚訝神色。沈俞曄將蚱蜢放在陳鴛鴦手裡,又折了好多根,沉思了幾秒鐘,摘了好幾朵野花,手指繼續翻卷,一頂漂亮的小草帽就摺好了大半。陳鴛鴦看著自己手裡被折成幾段的野草,默默扔在一邊,暗暗承認自己不夠手巧。幾分鐘後,沈俞曄手裡的草帽就已竣工,他輕輕放在陳鴛鴦頭上,眼裡含笑,好似在欣賞一頂絕世的王冠。陳鴛鴦在他的款款注視下,不由微微側開了眼。
沈俞曄破天荒沒逗她,他越過走在了前面,陽光在他身上逆著光,陳鴛鴦站在他身後,只覺得心中翻湧起了層層波浪。想是他已經看到帶著倒刺的野草們已經在自己褲腿上刮出一圈漂亮的洞洞,他默默朝前,在前帶路,也將身後的安寧世界留給了自己。
沈俞曄:“這麼茂密的樹林,你確定沒有狼麼?”
陳鴛鴦撇撇嘴:“現在連兔子都見不到一隻,哪裡會有狼。這裡的山雖然保持了原貌,但大批人遷移過來,距離又是這樣近,動物們自動轉移了陣地。估計我說的那場大火也有影響,小時候,我見過舅舅他們從上山帶回來的獵物。現在,它們只活在了我的記憶裡。不過,我媽說有些地方還有野豬什麼出沒。”陳鴛鴦嘆了一口氣:“可惜現在不是採蘑菇的季節,不然,我們採上一碗鮮美的蘑菇湯,也是極好的。還有新鮮的金銀花,梔子花,它們都可以入藥,以前我經常跟小夥伴上山來採,我外婆很喜歡吃。還有長在田埂裡的野菜,我採上一下午炒出來也只有一小碗,它們是爸爸和舅舅最愛的配粥菜,還有那種黃色小花的草,是做艾米團最好的材料。每年清明,我媽都會做上一大鍋,甜的,鹹的,應有盡有。”
陳鴛鴦又指了指旁邊一株綠油油的樹,“這叫茶樹,每年清明,都會長出白色的茶果,年長的哥哥們總會趁著大人不注意,偷偷爬上去,我們就守在樹下,他們摘,我們撿,掃墓隊伍走到哪,哪裡的茶果就遭殃。”陳鴛鴦又指了指一側的大碗花:“還有這個。我跟著舅舅拿著小吸管,一朵朵地吸過它們的花蜜,冒著被小蜜蜂蟄的危險,足足吃了一下午。回到家躺在床上,還流了好多鼻血。搞得我爸以為我們中毒了,連夜去了醫院。醫生說我們營養過剩,沒什麼大問題。可憐我舅,被外公罰著面壁了一晚上。”
陳鴛鴦臉上盪漾出璀璨的色彩,沈俞曄只是輕柔地將她頭上沾著的雜草一一摘掉。她的這一份喜悅,他能感受到。他的手停在陳鴛鴦的臉側,嘴裡逸出輕笑:“你小時候還有什麼輝煌戰績,說來聽聽。我一直以為你是淑女,沒想到這麼瘋。”
陳鴛鴦轉開頭,“我從沒覺得我是個淑女,也從未想過要當淑女。小時候我可是我這一輩的孩子王,是遠近聞名的孩子頭。說到蜜蜂,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跟著小夥伴爬上高高的樹,蒙著頭掏蜂卵,那些蜂卵又白又胖,還一直蠕動,我不敢吃。可一起來的小夥伴吃得十分香甜,最後我也沒忍住,也抓著吃了起來,味道好極了,一點都不噁心。不過我們也遭了罪,回巢的蜜蜂媽媽們發現我們吃了它們的孩子,追著我們一路蟄,我腿長腳長,跑得比較快,受到的襲擊比較輕。一起去的有個小胖子,圓滾滾的,吃得最多,邁著小短腿跑不快,一邊跑一邊喊媽媽。滿臉的包,到現在都還有痕跡。我的手被狠狠蟄了兩個大包,又癢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