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滋、發芽,又結果的土壤。
彷彿是察覺到有人在側,晏琛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他的手緩緩向後,輕輕握住了胸前一個黝黑的物事。
他的姿勢輕緩又帶著聖潔模樣,彷彿此刻他握住的,是他的一切。
這個動作,程鈞劍知道,那是本能,那是生人靠近時的本能。
保護最珍視的東西,即使晏琛已經痴傻,不記得前事,可他依舊還有這樣的本能。
那是已經黝黑到看。不清究竟是什麼的一,個類似吊墜的東西,但程鈞劍知道,那是什麼。
程鈞劍緊緊握住的拳頭,緩緩伸開,一個精巧的木製貓頭鷹靜靜躺在上面。
他輕輕將它放到晏琛皸裂又紅腫的右手上,聲音帶著絲絲顫抖:“晏琛,我找到你的女兒了,我找到你和以安的女兒了……這是你當年親手做的貓頭鷹,為以安做的,為你們的女兒做的……”
晏琛本在極力躲避著程鈞劍的手,乍然聽到‘以安’兩個字,他的身體忽然抖了抖,手也緩緩垂了下去:“以安?我的以安。”
說完,他摩挲著小貓頭鷹,拿在鼻尖嗅了嗅,忽地一聲扔了出去,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只是雙腿已然殘廢,根本站不起來。他瞬間滾落在地,手卻往右邊摸索著,身體不斷往前挪動,直到摸到一個髒兮兮,黑乎乎的小熊玩具,他才緊緊將它抱在懷裡。
他的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滿足:“我的以安,我在這,我們永遠不分開。”
站在一側,一個戴帽子的男人,俯身拾起那個貓頭鷹,往前幾步,遞給程鈞劍:“程先生,我也是上週才找到他的。他神志不清,雙眼不能視物,雙腿也不能動。我曾試圖帶著離開這個地方,可他大喊大叫,死也不肯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從別的地方爬到這裡來的……”
程鈞劍眼裡已經眼淚連連:“醫生呢?醫生怎麼說?”
男子一聲嘆息:“這個地方或許對他有特殊的含義,據當地人說,他一天到晚都枯坐在這,不像別的流浪漢,翻垃圾,找食物。有好心人不忍他挨凍受餓,經常給他送吃的……他神志雖然不清醒,卻會在別人給他東西吃,給他衣服穿時,下意識說謝謝……”
“他不肯走,我想了很多辦法都行不通。醫生說,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束手無策。他看似不清醒,可在某些時候,又跟正常人一樣。特別是他手裡那個娃娃,我一動,他就跟我拼命。對不起,程先生,我沒把事情辦好。”男子語氣裡帶著懊悔。
“哪裡話,我還沒謝你,幫我找到他,怎麼還會怪你?”程鈞劍站起,從包裡拿出錢包,取出一沓錢:“謝謝你這些年不辭辛苦地幫我找人,小小心意,還請你不要推辭。”
“程先生,你已經付過錢了……”男子想要拒絕。
程鈞劍淡淡一笑:“還要勞煩你幫我看著他,正常三餐,加上棉被,衣服,讓他不再受凍,捱餓。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於他而言,有什麼重要意義,他願意待著,就讓他先待著。他雖然瘋了這麼多年,可我覺得有些事,他心裡明白。我還有點事,這裡,就多謝你了。”
程鈞劍說完,再定定看了一眼已經坐直的晏琛,他抱住髒娃娃,就像幼兒園裡的小學生一樣乖巧,安靜。
程鈞劍不由嘆了口氣,是否真的忘記了那些傷痛,活在只有以安和他自己世界,才能感覺到這人世間的一點溫暖?回到最自然、最本真的狀態?
程鈞劍不知道,他只覺得心很痛。為自己,為以安,也為什麼都不記得了的晏琛。
晏琛忽大忽小的聲音飄在風裡,忽遠忽近,就像裹挾了巨大悲傷的序幕,一點點將程鈞劍網了進去: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裡……夢裡夢裡見過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程鈞劍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寒風吹著他的臉,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下來。何以安自殺,晏琛瘋癲,他們拼死保住的女兒陳鴛鴦,安安靜靜地遠離了靜安這個是非之地,倖幸福福地長大,一如他們期待的那樣。
只是為何他這唯一的知情者,當年唯一一個參與進整件事情的人,一直以旁觀者身份旁觀的人,心會這般疼?程鈞劍不知道自己是心疼何以安,還是心疼她與晏琛的愛情。
那留在時間深處的人兒,一一離他而去,唯有清醒的他,還留在原處。程鈞劍開啟車門,在車內枯坐良久,才摸出手機,打電話給陳鴛鴦。(未完待續)
五十六章
隱藏了23年的秘密,是到了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