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擯棄神學術語,轉而用達爾文的“適者生存”來表述這一信仰。但是,這並不能改變事實:只有當失敗者被視為“遭上帝拋棄”的凡人,同情失敗者就如同質疑上帝的決定,都是罪孽深重的時候,商業社會的價值觀才會有意義。只有當我們確定:(1)經濟上的失敗是某人自身的過錯所致;(2)作為一個個體和公民,此人一無是處——我們才能因為經濟上的失敗否認他的社會地位和社會職責。但是,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我們都不願意接受卡爾文主義,至少在這一方面如此。因為一個人在經濟上的窮困就認定他是醉鬼,並且常常毆打妻兒,在我們看來是可笑的、不合邏輯的;但是依據維多利亞早期盛行的律令,這種推論再正確不過了。也許我們尚未做好準備,把經濟成就作為判斷個人價值的決定性因素,也許我們也為做好準備把無用之人,即經濟上的失敗者,拋入無邊的黑暗世界。這就為我們提出了難題:如何賦予大眾地位和職責的同時又不放棄機會均等?18、19世紀就曾因為追求機會均等而摧毀了舊制度中由政治因素決定的社會地位。作為工業社會的代表性機構,現代公司最重要的任務也許就是在公平與尊嚴,機會均等與社會地位、社會職責之間達到平衡。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3章 作為社會性組織的公司(10)
“單調”的生產線
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工業社會中地位、職責以及個人滿足感和成就感的匱乏?一種常見的回答是:在工廠上班——尤其是在採取大規模生產方式的現代工廠中上班——乏味之極,使工作者失去了所有滿足感。工作淪為謀生的手段,不再對工人的創造力具有任何挑戰性。一成不變的工作代替了創造性的勞動,機器的束縛抹殺了工人的手藝和技術——從威廉·布萊克在《魔鬼工廠》中的嚴厲譴責到查理·卓別林在《摩登時代》中的明嘲暗諷,人們歷來都是這樣評論現代工業。就連實業家也能接受這一批評,但是他們認為這是工業體制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一名大公司的勞動關係專家曾經就說過:“有正常智商的人是不能在流水線上工作的。”他的話就很有代表性。
傳統的觀點很多。查理·卓別林的電影純屬模仿,僅是對現實生活的一種模仿。工業流水線生產體系剝奪了工人工作的滿足感,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流水線上速度最慢的工人決定了其他所有人的進度;同一動作的不斷反覆使完成一項任務的滿足感蕩然無存。一個曾經在汽車廠擔任工頭的汽車修理工說道:“在這裡,每當我完成了一項修理工作,就會有一輛汽車駛離修理廠,我完成了一項工作;在底特律,不論我做了多少擋泥板,看到的總是同樣高度的一堆鋼板。”不幸的是,現代管理受“流水線情結”的影響,提倡的正是這種生產特性,認為工人在工作中越少人性化,越多地像機器一樣,其效率就會越高。
但是,即使在高度機械化、大規模生產的工廠中,流水線操作所佔用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勞動力。首先,汽車製造的最後階段和查理·卓別林模仿的流水線生產既不是大規模生產的唯一形式,也不總是它最有效的途徑。戰爭使我們明白,強迫所有人接受同一種工作節奏和工作速度,並把工人限制在某個單一的基本操作,這種情況確實不可避免,但卻不是有效的大規模生產的重要特徵。
總之,對於流水線的“單調”的指責未免過於膚淺和感情用事。很顯然,再簡單的流水線操作也不會比絕大多數農業勞動——例如,剷除玉米地雜草,消滅馬鈴薯甲蟲,或是插播菸草幼苗——更乏味。通常只有那些終日居住在都市的人們才會把農村生活奉為一種理想狀態,用來對比“單調”的現代工業社會。如果真以為人類的生活和工作充滿了“藝術氣質”,“詩人是用熱血而不是墨水抒發情懷”,演員是在“用生命演繹角色”,那就大錯特錯了;同樣,對工業社會“單調”和“缺乏創造的成就感”的指控也是建立在完全錯誤的分析之上的。換句話說,這隻能是懵懂少年和門外漢的浪漫主義情懷。只有門外漢才能摒除單調,尋求“創造的成就感”。專業人員從事的往往是日常性的工作。根據傳統的觀點,如果有人擁有現代產業工人缺乏的一切,那他就是藝術家了。然而,只有極少數流水線工作像僅為練習計算那樣單調,缺乏創造的成就感和沉悶乏味。
對“單調”的指控不僅忽略了單調是不可避免的,也忽略了對絕大多數人來說,相當程度的單調是必需,甚至是有益的。單調的反面是不安全感。“單調”意味著簡單,意味著我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沒有人能忍受徹底的單調,除非是白痴。但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