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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信中之雪,欲蓋彌彰

他永遠不會醒。

她也很害怕,戴府的空氣會和此刻一樣悶得發沉,發昏。

她更害怕,有一天,她會忘記自己的期望和遠方,丟掉武藝,甘願只呼吸四四方方的屋簷之下,那一隅的空氣。在死亡到來之前,將同一天活個無數遍。

她不體面地想那個人了。

至少,他聽得懂自己說的話。至少,他懂自己的期望。

念及此,她的目光落回自己安靜置在一旁的包袱。裡頭安安靜靜躺著那七封信,她解開包袱,攥著那一沓完整的信。

她今日原想將它們丟在長案上,可這包袱吧,還略有一絲空隙,她有強迫症,便塞進去了。

她的心,滿滿當當,嚴絲合縫,剛剛好。

她攥著,終究還是揭開了。

雪白裡微微透黃的信箋上,灑了細碎斑駁的銀點,小箋裡只寫了十個字。

“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

“衾枕冷……嘖,怎麼著,你凍著了也要跟我說?”

這句詩她是讀過的,早在有松書院之時。

她心下不解,又揭開第二張灑銀箋。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寫這個,又什麼意思?我又不會喝酒。跟我這兒拽文弄墨呢?”

再揭開第三張。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白雲……揉碎?”她望著碎銀信箋,心底慢慢有了預感,迅速揭開第四張。

“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閒。”

第五張。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第六張。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前一放翁。”

這是他的道歉。他所能想得到,最疏離剋制,最委婉的道歉。

他有千萬種方式表達他的滾燙,他的狂醉,他的深情,他的甘之如飴,他的生死相許。這千萬種方式終掩埋於唇齒間,揮灑在筆墨裡。

句句無雪,句句是雪。

未寫完的詩句,漫天的雪欲蓋彌彰。

他只有一句話,卻隱藏在千萬行詩裡,被千萬片雪覆蓋。

第七張。

“寒沙四面平……這怎麼只有半句?”

她翻轉信紙,來回看了幾遍,對著微微泛黃的信紙上清逸脫俗的行書,陷入疑惑。

這句,她確實沒見過。

“後半句是……飛雪千里驚。”一個熟悉而虛弱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她怔愣著轉過眼睛,難以置信:“你……你醒了?”

他蒼白的臉擠出一個笑來:“我再不醒,便要耽誤你一生了。”

他掙扎著撐起身軀,握住了她的手臂,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去喚外頭正透氣的母親。

“對不起,驚雪,我騙了你。”

她微張著口,過了半晌才晃過神兒來,卻並不知何意,只道一句:“什麼?”

“其實……昨日,我便醒了。”

她望著他一臉的歉疚,她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茫然空眨了眨眼睛,繼續聽他說完。

“我聽見我娘在哭,聽見她一直在兇你,我慌得不行,我好想起來,睜開眼睛看一看你。”

“可我身上好似有一塊巨石壓著,不得動彈,我拼了命的想伸出手來,拉住你的手,我想告訴你,我沒事兒。可當我聽見你說你願意陪我回洛京,願意守在我身邊的時候……”

他虛弱的臉上,盈滿愧疚,許是身子太虛,緩了好久才繼續開口。

“我若這樣做了,困住了你的一生,也困住了我自己。是我太自私了。”

“真是個呆子。”她望著他,輕聲道。

“那個人……他很好。”

“他……分數比我高,婚約……我願意作廢。”

她擠出個笑來:“二呆子,多謝。不過,我和他沒有可能了。”

“為何?”

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看著他。

“回去把身子養好,梁姐也不大會說什麼漂亮話,只希望你……平安,順遂。”

他顫動著頭顱,用盡全力微微點了下,望著她,開了口:

“其實……我醒來後,一直在想,我是真的愛你嗎?還是……太愛我自己。我一直以為我是愛你,從小到大一直站在你身後,看著你的背影。好像有你在,我便什麼也不怕了。”

“在青州時,我尚且可以站在你身後,可到了洛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