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躬下,她不得不緊隨其後躬下。
他目光自她的面容落下,落至腰間,落於二人喜履,她猝然按下機關,拔出冠間銀簪。
腕上鎖鏈響動,像是預告。
閃著寒芒的長長尖針瞬間自他後心刺入。
她毫不猶疑迅速拔出,面前喜服立時洇開一大片深紅。
一滴血自針尖墜落,她幾乎都能聽見。
她愣住了。
她以為他會躲的。
她瞭解他的習慣。打鬥時,他偏好向右側轉,以躲過致命一擊,故而她刺下之時,她是朝著心口偏右去刺。
他反應再敏捷,也會輸給習慣。
當他意識到她果真狠心,揮刃刺入時,他的心臟便該正好迎上這一擊。
可他沒有躲。
那麼,她該刺偏了。
不,她還是刺入了他的心臟。
在她刺入他面板,感受到他身軀微震後,他果斷向右偏去。
拖著鎖鏈,她左手並不夠靈敏,他分明可以躲開!更可以不偏!
更像是,用心臟去迎這一針。
她賭他會躲這一針。
他預先剋制了習慣,卻沒想到,她還是這樣不信任他。
他瞬間撲跪在地,手臂想撐起,手背青筋乍起,卻只能癱躺在地,擺成了個大字,不斷嘔出血。
身下散開一大片深紅,自他身下,爬向她足下,像是他最後一次觸控她。
寧安司部眾全體架起弩箭,賓客見他倒下,更不甘示弱,拔劍的拔劍,拔刀的拔刀。原先觀望的,見群龍無首,也從了眾。
她沒有猶豫,立即跪倒在地,以針尖抵著他的脖頸:“叫你的人滾。”
他已經無法再言語了。
溪客按計劃改了裝扮,隱在寧安司部眾中,手持弩箭,只待一個空隙便要了裘海升性命,可他狡猾至極,一直匿於眾人之中,團團圍住,見首不見尾。
此刻李焉識後心中針,癱倒在地,她也顧不得什麼殺裘海升了,翻身躍至二人身邊,將弩箭對準梁驚雪,命令道:“都放下!”
對準眾人的弩箭垂下。
龍鍾月迆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溪客身側,看也沒看一眼,向梁驚雪伸出手:
“跟姑姑回家。”
“別想走!”溪客拔刀怒喝。
李焉識未同她說過,今日婚宴的代價是送掉他自己的性命。
他不是說,他心中有數嗎!
他不是說,這絕非爛計嗎!
他說了要為她效犬馬之勞。他想這樣輕易地去死?把寧安司當成什麼?成全他愛情的道具?把她溪客當成什麼?成全他愛情的工具人?
龍鍾月長劍出鞘,指向溪客。
清微山莊莊主道:“寧安司與絕雲派不睦已久江湖皆聞。今日司主又強娶絕雲派遺孤,是立威,更是有意打絕雲派的臉。難道裘長老便要看著絕雲派顏面掃地,為江湖人恥笑嗎!”
裘海升並未應聲。
龍鍾月垂眸望師硯:“你如今看到了,她是不願的。既不願,我這個姑姑,又身為掌門,便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不管……你是誰。”
他身下的血還在蔓延,他已無法答。
她好像能感受到喜履下他的溫度。
清微山莊莊主道:“溪客姑娘,你再拖延,只怕貴司主性命難保。司中之人,莫不會以為,你對司主之位生出覬覦之心。”
溪客望他微微張著的唇,幾近渙散的雙目,滿是焦急。
只得狠狠心,手一揮:“都滾!”
龍鍾月揮劍斬了梁驚雪腕上鐐銬,轉過身:“溪客姑娘,貴司借刀殺人這一招玩得很好。我龍鍾月今日在此宣佈,聯合各大門派追討一枝雪的文書,就此作廢。”
她擲地有聲:“絕雲派與寧安司,就此宣戰。”
“且慢!”裘海升的聲音自眾人背後傳來。
這個老狐狸見越來越不對頭,終於叫住了。
“龍掌門,這兒分明有兩個一枝雪,如何便能證明誰是真,誰是假!又如何能證明那日花船之上是真一枝雪所為,還是假一枝雪所為!倘若是寧安司派來的奸細,今夜做戲,意圖混入我派,如何是好!”
滿座中人也不乏對此有疑慮者。
畢竟上一回花船之上,龍鍾月與李焉識,及她那位師父,眾人皆未辨出一枝雪身份之真假。
的確不能不謹慎。
溪客怒斥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