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耶。冬天都不讓王爺回去安定軍心?”許飛雲是不可理解。按照以往,每逢冬季,護國公都是回自己領地的,皇帝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不是相安無事過了這麼多年了嗎。
“那是沒有疑心的時候。疑心一起,什麼時候王爺回去,都會犯了聖上的心頭大病。皇上起疑心,給人按任何罪名都是可以的。冬季是修生養性的季節,但是,也可以變成屯軍準備起義的藉口。”
一句話,讓屋裡的人忽然都啞口無言。
伏燕隨之貼在孟浩明耳邊說:“所以說,交什麼朋友都好,千萬不要交書生。”
孟浩明啞笑:“公孫先生倒不是個壞人。”
“不是壞人,但是,也足以讓人整天提心吊膽的了。”
公孫良生向來不和他們這群兵議論,反正,這也不是他的主要工作。他的主要工作是侍候主公,當好主子的幕僚。
只要主子願意聽從他的規勸,他的建議,不要走錯路,擔負起天下的大責,他作為忠實的臣子盡到效忠,圓滿人格。
不過,這群兵卻貌似和他較勁上了,一個勁兒地追問他:“可是,皇上為什麼突然對王爺起疑心了?”
公孫良生忍著沒有用白眼來對付他們幾個,慢條斯理耐心地解釋道:“皇上對護國公府的疑心什麼時候沒有過?以前你們侍候的主子,懷聖公,最終勞累病逝,還不是因為皇上突然三道急令讓懷聖公來回奔波?”
那些知道朱隸父親的臣子,一瞬間全默了。每個人,在想起朱懷聖伏在軍營裡案上拿著筆死的情景,都心痛猶如刀絞。
伏燕忍不住背過身去,忍住抽泣。許飛雲對朱懷聖不熟悉,他是在朱隸繼任以後,因為徒弟伏燕牽線,才和朱隸交好了。不過這樣一說,貌似朱隸和自己父親還不太一樣。
是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伏燕都想。
自己雖然自小是跟著朱隸的人,但是,和朱隸一塊在護國公府里長大,與朱懷聖接觸的也很多。對朱懷聖的為人品性作風,一樣都很瞭解。朱懷聖,似乎比朱隸更忠心耿耿於朝廷,工作上一絲不苟,鞠躬盡瘁,所以最後才會死在辦公的文案上。
朱隸則不是。朝廷裡很多百官,都認為朱隸心性未定,畢竟繼承父業的時候,年紀尚幼,不過十六七。朱隸帶兵打仗的勇氣雖然有,有勇有謀,也打了不少勝仗。但大家都認為,這只不過是因為朱隸從小跟父親在軍營長大,深得軍營裡各個軍中長輩的照料,功績其實算不上朱隸的。
事實如此嗎?
伏燕只知道,自己這個小主子,在父親死後不過半年,開始招募幕僚,除了公孫良生以外,廣招良臣賢將,充實軍中幕帳。同時,讓他帶著上山牽線,與他師傅這樣的江湖怪人結拜兄弟。像孟浩明這樣的年輕將領,既文能武的,都是朱隸一手親自提拔培養出來的。
因此,這些人雖然都說自己老粗,可是,並不是真正的老粗,字都是認得的,兵書常背的,不僅如此,朱隸讓這些人,還要習讀農書等管理政務的書籍。軍中一改以前護國公帶軍全是豪放甚至可以說放縱猶如草匪的風格。
這些變化,皇帝能不知道?
或許皇帝一開始,只認為朱隸年紀小,根本不及前護國公半分,都是被軍營裡那些老人慣養的,只等一個時機來到,除之為快,把軍權拿回到中央指日可待。可逐漸的,當朱隸年紀一年比一年大,日漸豐滿的鋒芒實在蓋不住的時候,皇帝可以感受到的或許是前所未有的危機。
以前的護國公都沒有能給到皇帝的危機,現在,一點一點的。
連試圖在護國公府裡造反的尤氏,可能真正回到北燕的時候會更吃驚吧。因為軍營裡的兵權,已經再也不在她老公留下來的那群人手裡,而是全換了批人。
伏燕的心頭突然猛打了個寒噤。
莫非,主子從一開始早料到會有這樣一天。
公孫良生掃了掃他們三人表情。除了伏燕,另外兩個人,卻是都沒有任何需要猶豫和思考的,因為他們從一開始跟的就是朱隸。所以朱隸從一開始謀劃的是對的,哪怕是自己父親留下來的人都不行,必須換。這個換,一換這麼多年,像是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多少年,都在所不惜。
忍一時,能得大勢。
許飛雲從椅子裡跳了下來,說:“看來王爺真是要辦大事的人了。草民也算是三生有幸,居然跟了一個絕代梟雄。”說罷,手裡的玉簫,在徒兒發呆的腦殼上敲了一把,說:“我要回房去睡了,你幫我弄盆洗腳水。”
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