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胎老料老鏽,移植拼接,工藝可謂登峰造極,半真半假。”秦伯毓緩緩說道。
“譁!”
周圍如同炸了鍋,登時從一片安靜變成了一片喧鬧,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句話其實已經給這件青銅壺定了性。壺本身就是真的,但是左耳卻是移植拼接上去的,而且製造新左耳的材料,也是同年代的青銅器上的銅料,就連左耳上的鏽跡,也是使用了老鏽移植上去的。
徐寬的腦子頓時“嗡”的一下子,差點兒沒站住,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展示臺的桌沿兒。
秦老說的話並不難理解。這隻青銅壺很可能本來是一隻殘了左耳的壺,卻被“修復”了。這種“修復”,其實就是一種造假。造假者完全可以找來同時期青銅器的殘片,然後做成壺耳的樣式,再經過新增紋飾、鑄造、打磨,接著用老的銅鏽移植,最後再做上包漿。
這種造假需要極高的工藝,但是一旦做成,欺騙性也極高。試想,如果不是唐易透過寶光發現了問題,即便是頂級專家,看到壺身沒有問題,右耳沒有問題,而且左耳的銅料和鏽跡又是老的,誰還會如此仔細地專門盯著左耳鑑定呢?
古玩之道,有時候就是一層窗戶紙,秦老這麼一說,餘鴻光立即豁然開朗,而現場精研過青銅器的人,也不由頻頻點頭。
徐寬在秦老說過之後,也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他心煩意亂,但最終也看出了端倪,不由不相信,自己這次真是打了眼了。
這件西周青銅波曲紋雙耳蓋壺,是他花了近百萬從郊區一處老宅子裡淘來的。要不是一週多之前,把那件假的元青花玉壺春瓶賣給唐易的老爸唐中峰,狠狠賺了一大筆,他也不會輕易拿出這筆錢來。
在參加拍賣會之前,徐寬可謂春風得意,他除了透過贗品玉壺春瓶賺了一筆,還讓唐中峰當眾答應關了多寶閣,這相當於擠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而且隨後又淘到了一件熟坑的西周青銅波曲紋雙耳蓋壺,這成色的行價絕對在300萬以上,又能賺上一大筆,還能在拍賣會上出盡風頭。
可是沒想到,首先,唐易在以貨抵債、家徒四壁的情況下,仍舊不答應把多寶閣盤給他;接著,竟然在拍賣會現場揭穿了青銅壺的作假,這樣一來,青銅壺不僅沒人會買,而且讓他顏面盡失!
什麼是現世報,這就是現世報!
徐寬的臉色變得煞白,身體也抖動起來,“這件西周的,這個青銅波曲紋雙耳蓋壺······”徐寬竭力想讓自己說得平穩一些,但仍舊有些磕磕絆絆。
“西周的,上週的吧?”徐寬還沒說完,唐易突然冷冷說道!唐易所說的“上週”,除了揶揄,自然也暗含著徐寬坑唐中峰的事兒。
“唐易。”秦老突然朝唐易使了個眼色,轉而對徐寬說道,“徐老闆,這青銅壺的上的活兒確實太過高明,老朽今天也跟著上了一堂課。你也不必過於激動,古玩一行,活到老,學到老,誰也不是神仙。”
“多謝秦老,受教了!”徐寬是個十分精明的人,雖然已是氣得心肝亂顫,但是仍舊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接著便一言不發,要將青銅壺重新裝進錦盒。
“慢!”此時,餘鴻光卻突然說道,“徐老闆,殘器都能上拍,你這件修補過的為何要收起來?我有入手的打算的。”
聽話聽音,徐寬稍加琢磨便明白,餘鴻光這番話,那是在盡地主之誼。說“修補”不說作假,也是給自己召集的拍賣會打圓場,意思是拍賣會上沒出假貨,只是修補過的殘器。再者,說有入手的打算,那是要把徐寬掉在地上的顏面捧起來,說明這東西並非一無是處。
說白了,這一句話只是客套,這樣的東西,餘鴻光斷然是不會入手的,他也算準了徐寬不傻,不會真的賣給他。退一萬步講,就算徐寬接話茬同意出手,他也可以表示拍賣會之後私聊,私聊了,找個毛病還不容易麼,“哎呀,這裡還有毛病,我當時沒看到啊。”一句話就解決問題。
徐寬不僅不傻,而且精得要命。
“餘總客氣了。這是徐某生平打眼的第一件東西,雖然造假手段登峰造極,足可亂真,加上當時徐某是撿漏得來的,沒有細看,但畢竟是一次敗筆。有此教訓,我也相信,這也將是徐某打眼的最後一件。所以,我準備把這件青銅壺放在家中陳設,時時警醒自己!”徐寬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漂亮!
雖然唐易煩透了徐寬,但是心裡仍舊忍不住嘆了一句。徐寬的這番話說的確實有水平,承認了打眼,但不否定自己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