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為了保持衝鋒的強大破壞力,居然不惜踐踏自己友軍的生命。
只憑這一個策略,達倫第爾王子足以與當世的強者們比肩而立。他的軍事天才與自己的兄長飄逸浪漫的戰術特徵絕不相同,那是一種喪心病狂的華美,只有絕頂聰明的病態頭腦才有可能生出這樣極端的念頭。王子的攻略是絕望的,無論對於我們還是對於他自己來說,都是如此。
王子的狂熱為他贏來了機會,破陣鐵騎的高速衝鋒使得陣地前沿的擲矛手只來得及投出一輪短矛。這輪投擲製造了大量的殺傷,即便是厚重的鎧甲在聖狐高地土著勇士蠻橫的勇力面前也如棉紙一般脆弱。不少擲矛當場穿透了敵人的身體,有些則從戰馬披掛的鎧甲縫隙中穿過,用致命的力量將這些雄健的騏驥按倒在地。
擲矛手的榮耀只持續了不到三次喘息的時間。
當重灌騎兵衝到眼前時,土著戰士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體驗到了“強大”的概念。在狂奔的騎兵面前,他們勇武的精神和強健的體魄根本不值一提,這些強大騎士的眼睛的焦點甚至都沒有在他們身上聚集。剎那間,擲矛手的陣地被撕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缺口,重灌騎兵像穿透空氣一樣穿透了他們。對於我們的土著勇士們來說,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傷亡、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徹底洞穿,這是他們平生僅見的恥辱。但對於我們的敵人來說,這份足以驕傲的戰績就像在下午在花園中散步一樣平常。
敵人來得太快,我們的前沿陣地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迎來了飛奔的死神。在敵人毫無保留的傾軋面前,重盾手和長槍手們臨時拼湊起的陣形就像是一直剛端出烤爐的夾心草莓醬麵包,在餐刀劃過的地方,鮮紅豐潤的醬汁滾滾湧出,還冒著帶著絲絲甜腥味的新鮮熱氣。一層、兩層、三層……不知道多少層防禦在敵人的鐵蹄下被肢解,我們的陣地就像是千瘡百孔的堤壩,在百年一遇的洪水面前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有全盤崩潰的危險。那道危險的黑色洪流距離弗萊德所處的中軍陣地越來越近,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到達。
“中軍第一道陣線壓上,第二、三道陣線後撤……”弗萊德長刀出鞘,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他以前曾經洪亮清澈的聲音現在變得嘶啞難聽,彷彿一張隨時都會破裂的獸皮。儘管嘴唇發青、呼吸紊亂,但他的目光依舊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惱人的疾病時常困擾著他的睡眠和飲食,讓他看起來消瘦了許多。可那因為瘦弱而隆起的顴骨和額骨讓他面部的線條愈加剛毅起來,猶如刀斧雕琢出來的青銅雕像。
“……兩翼立刻向中間聚攏……重灌步兵立刻上前,對,上前,命令他們不要理會重灌騎兵,做好抵禦溫斯頓步兵全線衝鋒的準備……魔法弓箭大隊立刻向我靠攏……”一個又一個命令迅速而清晰地從他的口中傳出,然後在最短時間內轉化為軍隊的行動。儘管敵軍的眾裝騎兵已經近在咫尺,可他卻好像看不見他們一樣,反而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正在向我們逼近的敵軍步兵陣列。
“弗萊德,這樣下去不行。”我的手心裡全是汗水,緊張地勸說道:“這裡太危險,你不能再呆在這裡。”
“我必須呆在這裡!”他幾乎是吼叫地對我叫道,口氣強硬得異乎尋常,讓我感覺到他異常的亢奮和憤怒。在這一刻,他的臉紅潤得嚇人,瞳仁裡也泛著許多血絲,彷彿在他體內有一團火在燃燒。我嚇了一跳,原先準備再繼續勸說他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與他相識多年,我很少見到他像這樣暴躁的樣子。
“我要看見我們的騎兵!”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依舊執拗地大聲呼喝著,竭盡全力為挽救危局努力著。他似乎是在懊惱,更像是在自責,也許達倫第爾王子異想天開的用兵方式刺傷了他的榮譽心,使他把我們現在面對的混亂局面歸咎於自己的思維的遺漏和遲疑。但即便如此,我也覺得他現在的反應太過強烈了一些。我指的並不是他執著於在這裡與敵人分勝負的鬥志——其實我也很清楚,在這個混亂的局面下,倘若中軍的大旗向後飄去,現在的敗勢就真的會演變成一場不可逆轉的敗局。我的意思是他的情緒似乎過於激動,好像是頭腦中的某根操縱情感的神經變得異常起來,讓他看上去有些失控,這讓我隱隱有些糟糕的感覺。
這時候,敵人的重灌騎兵已經徹底攪碎了我們的前陣,徑直向著中軍大旗飄揚的方向奔來。很快,中軍的防線也不可遏制地塌陷下去。德蘭麥亞士兵們徒勞地用自己的鮮血證明著敵人的驍勇。並非是他們不夠勇敢,但在如此巨力面前,他們的勇氣和忠誠也只能與死亡為伴。在這一刻,似乎整個戰場上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住敵人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