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敵人這樣的壓力面前,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綻,這甚至比自殺還要危險。可是殿下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晰地敲打在我們心頭,讓我們不得不信服。既然我們無論怎樣都註定無法與強大的敵人相抗衡,那麼置之死地、放手一搏,用我們最後殘存的力量去爭取一點點寶貴的時間,這未嘗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可是……”剛從戰場上趕到的桑塔夫人置疑問道,“……如果他們並不放鬆來四面圍牆的攻勢我們又該怎麼辦?”
“這不可能。”路易斯殿下自信地微笑著,“無論是誰,當他正面開啟一個缺口的時候,絕不會在其他地方花費更大的力氣。如果是您在指揮,夫人,那麼當你可以從大門直接衝擊我們的本陣時,還會不會在四面圍牆的進攻上多費功夫呢?而且……”殿下頓了一頓,用無可辯駁的語氣說道,“除了冒一冒風險,我們還能再幹些什麼呢?現在,我們可以做出的選擇畢竟已經不多了。如果這個方法沒有奏效,那就讓我為我的愚蠢付出代價吧。”
說著,殿下目光炯炯地望向大門的方向。雖然口中談論著自己敗亡的結局,可殿下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一點頹唐的神態。他高傲地昂著頭看向我們,猶如一個勝券在握的將軍在等待著他命中註定的勝利。
“好,如果說就連殿下你都不怕死,我們這群亡命徒難道還怕冒一冒風險了?”皮埃爾用力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舔了舔粘在嘴唇上的斑駁血跡,扛起他的雙手闊劍奔向他的同伴。我們也各自散開,忠實地執行起殿下的計劃來。
以自己的生命為餌,拋棄了保護自己的最後一絲壁障,將生死全部交付給自己的勇氣,以自己的蠻力和鬥志去爭取命運的垂青,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頭腦簡單狂熱的蠻人作出的衝動選擇。可是現在,這樣的選擇反而代表著一種絕高的智慧和巨大的魄力,讓即便是那些最傑出的戰術家們也不得不欽服讚歎。
一切都如殿下所料想的那樣,當大門洞開時,幾乎所有的敵人一得到訊息就都湧向這個遠不如他們想像中巨大的缺口,希圖從貪功的友軍手中搶得一份值得誇耀的軍功。四周院牆的爭奪壓力頓時小了許多,一些只差毫釐就要崩潰陷落的角落立刻恢復了平靜。交戰的雙方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諸於那扇被拆毀的大門前,將自己最強大的一面向對手顯露,與敵人交換著鮮血和死亡。
每個人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時刻。沒有人知道殿下的援軍何時到達,他們可能下一個瞬間就出現在敵人的背後,也可能永遠都無法到達、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但我們無比確定的是,多堅持一會兒就多了一分希望;倘若就這樣悲慘地死去,即便援軍在你剛剛倒地時就殺退了敵人,那對於死去的人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看著血肉橫飛的景象,殿下緩緩擎出了他的佩劍,邁步走向戰鬥最慘烈的戰場中央。
“殿下,您想幹什麼?”我一把把他拉住,想要將他拖到身後,“您不能冒這個險!我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全,倘若您在這時候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們所有的努力豈不是就白費了麼?”
“保護我?”殿下把我拉住他的手輕輕移開,“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這一仗的結局只有兩個:要麼,我和你們一起死在這裡,要麼,我們一起活下來。我不能看著我計程車兵們為了我拼命而什麼都不做。這一仗……可是為我而打的呢。”
殿下重新邁開腳步,將我拋在身後。他驕傲的聲音輕輕迴盪在我的耳邊,卻又像是飄搖在整個戰場上:
“倘若一個國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那他又憑什麼去保護自己的國人呢?”
他說的是“國王”。
他說的是他自己。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把“國王”這個詞加諸到自己的頭上,還是在戰場上,為了這個理由去戰鬥。
倘若一個王者有了這樣的覺悟,就再沒有誰能阻止他了。那些忠誠於他的人們所能做的,唯有緊緊跟隨著他的腳步,為了他一個人的信念而戰。
我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所謂“王者之氣”這種東西,我的眼睛所告訴我的事實是,起碼在這個戰場上,沒有一個人對手能夠直面覺醒的君王。面對著他們曾經的統帥和英雄,幾乎所有的襲擊者都在下意識地躲閃。儘管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殺死麵前這個金髮的男子是他們此戰唯一的目的,可好像每個人都在期待著別人去做這件事。路易斯殿下——不,現在我想已經可以稱他為陛下了——他手揮長劍的模樣猶如史書上那些深入人心的英雄從那些讓人感動的光輝事蹟大踏步走出,不但令我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