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夜涼如水的時段,有些單薄。他有些後悔,下車時沒披上大衣。
而且那件大衣裡還有他的錢夾,裡面的錢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是用不著,可錢夾裡卻有沈宇留給他的簡易地圖,剛好能在這種靠近墨村的地方派上用場。只是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不僅是遮寒的衣物,還有方向。
望著汽車尾燈消失的山路,武子陵再一次感到前路渺茫。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了,蹲坐在路邊,發著呆,像是要理清腦袋裡的東西,非要想的清楚明白了,方可上路。
思路沒等理清楚,卻等回了去而復返的林大少。
這中間隔了多長時間,沒有時間計量工具,當然無從估計。林大少的表情很臭,而武子陵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林莫離下了車,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勁地抽菸。
“你得了妄想症。
“在你提出合作後的第二天,我就調查了你的身份。優異的成績畢業於警察學校,卻在工作三年後辭去了工作。具體的原因不得而知,不過在辭職前不久,收養你的叔叔去世。這讓我產生了聯想,想到你的辭職可能與你叔叔的死有關。原因不算機密,稍稍調查就會知道,你叔叔他……”
“不用說了,我沒有失憶。”武子陵一語截斷。
林莫離笑了笑,有些諷刺。“是啊,你是沒失憶,你只是壓抑了這段記憶。然後給自己編造了一個世界,叔叔因公殉職,你依舊是一名優秀的警察,辦案、抓壞人、維護正義,可現實是,你只是一名記者,一個專門調查犯罪記錄的記者。”
“夠了,不要說了。”
“是你自己要挖開這個事實,你不是挺想了解事實的真相麼,現在給你機會啊!還記得我們出發前一天,我特意問你是否有所隱瞞,你是怎麼回答的?說我隱瞞,是你欺騙在先。
“真想把你的腦袋開啟看一下,在你創作的世界裡,是怎樣可笑的光景。”
“你是來取笑我的嗎?既然你認為我欺騙你的話,那我給你道歉。現在話說完了嗎?說完的話,你可以走了。”面對林莫離的諷刺,他強迫自己冷靜地說。
“你他媽的以為我願意理你啊,明明知道你是一個神經病還找你合作,要不是為我弟弟……”
“難道你是為了那張地圖,好,我給你,你現在可不可以滾了!”武子陵大聲吼道。吼叫聲凝成了聲波,被對方用拳頭打了回去,砸在身上,生疼。
林莫離揪住了他的衣領,對這他的腦袋大吼。“你動動腦子,我要是為了那張地圖,早八百年就走了,還轉過頭來找你,你當我跟你一樣有病啊。”
不得不說,人與人爭吵時,會化身惡鬼。那是智力和惡意上升到某種較高的程度,總能在第一時間,揭他人的短,或傷疤。並且越是親近的人,傷得也越深。
武子陵被神經病這個詞傷了心。其實在拿槍射擊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部分事實。叔叔是因為他去世的,這源於貓捉鼠,鼠戲貓的鬼把戲。落到群鼠手上的貓,只有被戲虐的分。他們綁住了叔叔,一邊用槍抵住他的太陽穴,一邊遞給他一把槍,說裡面只有一顆子彈,叫他向叔叔開槍。
可笑地是,他太過自信,開了槍,雖未中要害,也確確實實把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大概這些人是想看他痛哭流涕,毫無辦法,最後妥協的嘴臉。
趁大家愣神,他搶過抵在太陽穴上的那把搶,對在場的犯罪分子毫不留情的射擊。那時他的槍很準,手也很穩。
但當他坐在手術室外時,他全身不住得發抖。
失血過多,未得到及時的治療。李叔叔一再強調這不是他的錯,但他很難不恨自己。
檢查寫過,心理醫生也看過。不能拿手槍抓壞人的警察,叫什麼警察。他心灰意冷,辭去了警察的職務,卻選擇了犯罪調查記者,這讓他有機會去接近犯罪的真相,讓他有足夠的素材去填補他腦袋裡依舊是警察的幻想。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但他不願意承認。
現在被人血淋淋地揭開,而這個人又是他在意的,至於為什麼在意,他不知道,也不願深究,只是突然覺得,這那麼一刻,他哀莫過於心死。他放棄針扎,慢慢平靜,無奈地說“林莫離,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和我們當初約定的一樣,你去了解你的真相,我救我的弟弟,我們一起進墨村。”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信你,信我的選擇。”他答。
可偏偏他信不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