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望之以治事。
聞黃按察思所以養候補官,優其薪水之法,此必當速辦者也。既養之,則教之。彼官之不能治事,無怪其然也,彼胸中曾未有地球之形狀,曾未有歐洲列國之國名,不知學堂工藝商政為何事,不知修道養兵為何政,而國家又不以此考成,大吏又不以此課最,然則彼亦何必知之?何必學之?舉一省之事,而委之此輩未嘗學問、無所知識之人之手,而欲其事之有成,是猶然薪以止沸,卻行而求前也。而無如不辦事則已,苟辦事,則其勢不能不委之此輩之手,又不可以其不能辦而不辦也。然則將如之何?
曰:教之而已矣。
教官視教士難,彼其年齒已老,視茫發蒼,習氣極深,宦情燻灼,使之執卷伏案,視學究之訓頑童,難殆甚焉;然教官又視教士易,彼其望長官如天帝,覬缺差若九鼎,宮中細腰,四方飯死,但使接見之時,稍為抑揚,差委之間,微示宗旨,雖強之以不情之舉,猶將赴湯蹈火以就之,而況於導之以學乎?故課吏堂不可不速立,而必須撫部為之校長,司道為之副校長。其堂即設在密邇撫署之地,每日或間一二日,必便衣到堂,稽察功課,隨時教誨。最善者莫如刪堂屬之禮,以師弟相待。堂中陳設書籍,張掛地圖,各官所讀之書,皆有一定,大約各國約章,各國史志,及政學、公法、農、工、商、兵、礦、政之書,在所必讀,多備報章,以資講求,各設札記,一如學堂之例。延聘通人為教習,評閱功課。校長及副校長,隨意譚論,隨意閱札記;或閱地圖,而與論其地之事;或任讀一書,而與論其書之美惡;聽其議論,而可以得其為人矣。而彼各官者,恐功課不及格而獲譴,恐見問不能答而失意,莫不爭自濯磨,勉強學問矣。教之既熟,必有議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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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梁啟超文集
達、神氣堅定者出矣。或因好學而特予優差,或因能辦事而委之繁缺,數月之後,家弦誦而人披吟矣。聞曾文正每日必有一小時與幕府縱譚,若有事應商,則集幕府僚屬,使之各出意見,互相辯論。文正則不發一言,歸而採之,既可於此事集思廣益,復可見其人之議論見地。駱文忠則每集司道於一圓桌,今以筆墨各陳所見。岑襄勤、丁雨生之辦事,如訓蒙館然,聚十數幕友于一堂,陳十數幾桌,定時刻辦事,隨辦隨到,案無留牘,此誠治事之良法也。今日之中國,亦頗苦於禮矣,終日之晷刻,消磨於衣冠應酬迎送之間者,不知凡幾,交受其勞,而於事一無所補,日日議變法,此之不變,安得有餘日以辦應辦之事乎?是宜每日定有時刻,在課吏堂辦事,一切皆用便衣,凡來回事者,立譚片刻,不迎不送,除新到省衣冠一見外,其餘衙門例期,悉予停免,有事鹹按時刻,在堂中相見,則形骸加適,而治事加多,斯實兩得之道也。至實缺各官,關係尤重,既未能盡取而課之,亦必限以功課,指明某書,令其取讀。必設札記,讀書治事,二者並見。須將其讀書所有心得,及本縣人情、物產、風俗,鹹著之札記中。必須親筆,查有代筆者嚴責。
(難者必以為實缺官身任繁劇,安能有此休暇?
不知古人仕優則學,天下斷無終年不讀書而可以治事之理。
每日苟定出時刻以一兩點鐘讀書,未必即無此暇晷也。)
頻頒手諭,諄諄教誨,如張江陵與疆臣各書,胡文忠示屬員各諭,或以嚴厲行之,或以肫誠出之,未有不能教誨者也。吏治之怠散久矣,參劾則無人可用,亦不可勝劾。其無咎無譽,臥而治之,無大惡可指者,亦常十居六七焉。夫立木偶於庭,並水不飲,其廉可謂至矣,然而不能為吏者。吏者治事者也,吏不治事,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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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湖南應辦之事35
屏黜,豈待擾民哉?雖然,治事者,必識與才兼,然後可雲也。若並不知有此事,不知此事之當辦,則曷從治之?未嘗講求此事之辦法,則曷從治之?西國治一事,則有一事之學堂;既學成而後授以事矣,然其每日辦事之暇,未嘗有一日廢書者。
(不讀書則看報,貴至君主,賤至皮匠,莫不皆然。)今我國人士,自其鼓篋之始,即已學非所用,用非所學,及一入宦途,則無不與書卷長別。
《傳》曰:“子有美錦,不使人學制焉。”一官一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制焉,又況於終其身而不學者乎?中國一切糜爛,皆起於此,而在位者沓焉不自覺。今日興一新法,明日興一新法,而於行法之有人與否,漠然而不之計,此真可為痛哭流涕者也!
以上三端,一曰開民智,二曰開紳智,三曰開官智。竊以為此三者,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