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蔣介石一再堅持,中日談判,必須有第三國作為保證,否則沒法相信日本人的話,但是一個突發的國際事件讓他變得啞口無言——曾經向捷克提出“保證”的英法把對方給賣了,捷克被迫將蘇臺德區割讓給德國,這就是“慕尼黑協定”。
英國首相張伯倫不僅不為此感到羞愧,回國時還一邊揮舞著協定,一邊告訴自己的選民:我帶來了整整一代人的和平!
臺下掌聲雷動。
在一戰的陰影之下,歐洲變成了“普遍綏靖”的樂園,歐洲人也全都變成了膽小鬼。他們害怕打仗,為了自己能夠不上戰場,已經完全忘記了什麼叫做“不仁不義”。
讓這樣的“第三國”給你做“保證人”,你能放心?
全面抗戰以來,蔣介石一直堅持把中日之戰與歐洲局勢聯絡在一起,天天都要閱看和分析有關歐洲方面的情報。
按照德國那種囂張的架勢,歐戰遲早是要爆發的。假使不能夠馬上打起來,只要中日談判過程令人滿意,能和則和,但若是歐戰瞬間發作,那對小日本就不能客氣了,不僅不能和,還要打得更狠更猛才行,否則就拿不到滿意的談判條件。
現在事情就擺在這裡,眼看著歐洲人極度怕死,英法政府很不仗義,歐戰一時半會兒還真打不起來。
既然日本人已經有了點意思,那就可以在沒有第三國保證的情況下,直接進行秘密談判。
談判啟動,但這時候蔣介石反而把繩子越勒越緊。
有了高宗武的前車之鑑,對暗中交涉這些事不能不格外謹慎。蔣介石在日記中一再提醒自己:敵國陰狠,講和時更增危機也。
從性格上來說,蕭振瀛也是一個主動性很強的人,就怕他一衝動,信口開河惹出禍來,因此蔣介石思慮再三,除親自擬了一份談判原則交給蕭振瀛外,還讓軍政部部長何應欽對整個過程予以指導。
蔣介石要求蕭振瀛,儘可能每天用長途電話與何應欽聯絡一次,以便根據武漢會戰的實際走勢決定策略,同時在談判時不得遷就日方。
不遷就,是因為蔣介石深知自己現在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地位。在完全被動的情況下,遷就不但無益,而且必受大害。
塞翁失馬
香港談判就此開始。
和知仍舊大談日本人的“東亞主義”,說你們別再指望著歐美干涉了,他們不可能來救你們的,還是“東亞事東亞人自了之”,我們中日之間自己講好就行了。
蕭振瀛立刻接過話題:這個我贊成。
可現在的問題是,我是弱國,你是強國,我受你欺負呢,如果中間沒個保人,咱們沒法子面對面談。
和知一愣,對此他確實沒有辦法反駁。
蕭振瀛卻又話鋒一轉。當然了,要是你們真的有談和誠意,不要第三國介入也可以,此事若成,那就是“東亞主義之大成功、大勝利及大收穫,其重要性尤在一切之上”。
和知被吸引住了。那你說說,我們該如何表現誠意呢?
蕭振瀛並不說日本人的誠意,他說中國人的誠意。
我們中國從不騙人,做敵人徹底,做朋友也徹底,將來一定會做到“中國人愛日本如愛中國,同時日本人愛中國亦應如愛日本”。
這是典型的蕭振瀛風格。每一句都不是場面官話,都像是聊家常時,從心窩子裡掏出來的體己話,但每一句又都切中要害,讓你不跟著點頭都不行。
別說和知了,就是土肥原坐在對面,恐怕也只有睜著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份兒。
最後終於歸結到實質方面。蕭振瀛所要的誠意是:你們正在進攻武漢,大戰方酣,我們怎麼可能作城下之盟呢。現在最緊要的事,就是放下你們手中的槍,然後再“恢復‘七七事變’前之狀態”。
和知從前也是個“地方上的強硬派”,後來以聯隊長的身份參加淞滬會戰並吃足苦頭,早就沒了那種找機會就要跟你幹上一架的勁頭,變成了一個“穩健派”。
聽了蕭振瀛的話,他連連點頭,可當著蕭振瀛的面,他也說出了自己的苦衷:日本朝野各方,願意作出較大讓步的沒有幾個,主張硬幹到底的人倒是不少。
和知決定回東京向軍部進行彙報。他雖料知此行必然會遭遇困難,但還是向蕭振瀛表態要盡全部努力,以獲透過。
看上去,談判進展似乎還比較順利。在瞭解和知的態度後,連蔣介石都認為,這事恐怕還真的能成。
蔣介石開始為和談成功作準備,關於停戰和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