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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意他噤聲。

很明顯,柳談先生賞畫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他靜下心來仔細地檢視著用筆的每一個細節,體會著畫中蘊藏的韻味,等到他將沈冽的幾幅畫原原本本地看完之後,已經急不可待地向柳蕊問道:“小蕊,這個畫畫兒的年輕人他在哪兒?”

我看這幅光景,心中已經猜到柳談先生費盡周折想要找到的天才就是沈冽無疑。但當這個事情擺在我面前的時候,卻依舊如同天方夜譚一般讓我不敢相信!

沈冽是什麼時候受到柳談先生關注的?這小子竟然還藏著掖著什麼都不告訴!

我想到這裡不由狠狠瞪了沈冽一眼,讓我白操心了。

然而沈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表情一臉無辜。

“那個年輕人和他的老師就在外屋坐著呢,我去把他們叫進來。”柳蕊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小心了。她飛快地繞過屏風出來,招收示意我們趕緊進去。

一想到能夠見到美術界泰斗,我滿懷憧憬的同時還帶著些忐忑。低頭繞過屏風進去的時候,我懷著朝聖一般的心情,甚至不敢直視柳談先生的眼睛。等我小心翼翼地抬頭朝他老人家一瞥的時候,卻見也含笑地看著我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架子。

一偏頭瞥見我身旁的沈冽,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美術界泰斗缺乏敬畏之心。他特別自然地同柳談先生對視,只是我看著沈冽看向先生的眼神,怎麼看怎麼都有些古怪。

卸下心頭的負擔,我又朝著先生旁邊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待我將這人看清後,心頭驀地一窒。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最不想遇見的人之一,他是陳置玉的父親,陳向榮。

或許我早該想到,能夠在柳家宅子的裡屋中和柳談先生平起平坐的人,在b市除了陳向榮數不出第二個人。他既是美術奇才,也是個成功的生意人,手握大把圈內美術家的賣身契,構建了一個龐大的美術商業帝國。如果不是有一個這樣傑出的父親,陳置玉也不可能年少成名,獲得如今的藝壇地位。

和陳置玉的一身紈絝氣不同,陳向榮是一個沉穩、果決又帶著些儒雅的人。在陳家這麼些年,我從未見過陳向榮對誰發過脾氣,但只要是他決定了的事,很少有人敢去違逆。如果不是他處於事業上升期的時候沒空教導好兒子,陳向榮的人生將恰到好處得挑不出一點瑕疵。

在這樣的場合,我朝著陳向榮略一點頭,陳向榮則是淡然地瞥了我一眼,沒有什麼表示。比起我這個前兒媳,他倒是對沈冽這個奇才更感興趣。

“好小子,果然是你!快來這邊坐!”柳談先生以看到沈冽,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你知道我為了找你費了多少心思嗎?”

我和沈冽到柳談先生旁邊就坐,柳談先生對沈冽的偏愛溢於言表。他從自己身後的躺椅上拔出了一個靠枕,放到身旁的木凳上讓沈冽墊著坐,生怕他涼著了。

別說我了,就連柳蕊也沒見過誰享受過她爺爺如此優待,睜著一雙奇異的眸子將沈冽盯著,眼中驚詫連連。

“沈冽,你是如何和柳談先生認識的?”我看到柳先生如此親切熱絡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你既然認識先生,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這……”沈冽遲疑片刻,猶猶豫豫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在寫生的時候偶遇先生,他說我畫得不錯,想要收我當徒弟。我當時以為是騙子,就沒有理會……”

“你這小子倒也有趣。”陳向榮於沉默中淺笑開口:“你可知道,柳先生就算看一百個天才,也不會動一個收徒的念頭?可想而知這個機會有多麼珍貴。你倒好,卻將柳先生當成了個騙子,差點兒錯失良機!”

我聽了沈冽的講述也是一陣後怕,如果錯過這個好機會,當真沒地兒哭去了。不過還好,該是他的,最終還是他的。

“哈哈,這事兒不怪他,錯在我。”柳談先生主動開口為沈冽打圓場:“是我當時太心急了,沒把話說清楚,倒把他給嚇走了。”正說著,柳先生和顏悅色地對沈冽道:“小夥子,你叫沈冽,是哪兩個字?”

“沈從文的沈,清冽的冽。”他平平靜靜,如是說道。這九個字,和我當初的話如出一轍。

但和當初不同的是,如今的沈冽,才真正對上了清冽這兩個字。

他清澈,如同一眼能看到底的山泉,乾淨、簡單、撇去了許多浮念,隨性且不爭得令人心安。

他冷冽,待人接物少了刻意接近的狎暱,卻又不是難以交流的高冷,與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如同水墨山水中的留白,給人以想象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