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元芳一聽就住了腳,心內也好奇,不知這姓林的要給他編排個什麼新故事來,耐心在門外聽著。
只聽眾人問林僑順,“哪個吃了豹子膽的敢給竇十三戴綠績?”
“不是旁人,正是他親表弟,一個姓秦的……還不是小秦氏那頭的,是他親孃大秦氏的後家人……”後來的竇元芳未再聽了,十七歲的他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趁著酒勁踹開門去將一窩人揍了頓,將那林僑順打得昏死過去。
於是,才有那年在金江城,林僑順見了他似見閻王一般的害怕。
元芳揍過林僑順後,心內只覺氣憤難平,又有些不太好的預感,若是胡亂編排的,他怎就將秦昊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少不得又尋那秦昊,質問一番。
若是旁人,生了這見不得人的奸/情,自是咬緊牙關打死也不能認的。那秦昊卻是個軟趴趴的白面書生,在竇十三拳腳相加之下,終於吐口,承認段麗娘就是在秦家。
十七歲的竇元芳第一反應是將“妻子”揪出來,讓滿京城的人睜大眼瞧瞧這朵白蓮花,好卸去他身上那口黑鍋……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公之於眾,段麗娘就求到了他跟前,口口聲聲求“放過”她,給她條“生路”。
於是,他才終於從“死而復生”的“妻子”口中得知,早在與他定下婚約前,她就與朝夕相對的秦昊生了情愫,後又不得不聽從父母之命嫁與他,替竇家生下孩子後,自覺完成了“竇家媳婦”的使命,借生產之機假死遁走。
十七歲的竇元芳覺著自己矛盾極了,剛得知她“死訊”時鬆了口氣,現得知她活著,居然也鬆了口氣……
在秦昊與段麗孃的苦苦哀求下,想到淳哥兒日後還要在京內抬頭做人,若是讓人曉得他還有個與人“淫奔”的母親……後果不堪設想!
竇元芳最終還是放過了他們,只約定從今往後不許再在人前露面,不許讓淳哥兒曉得,更不許讓家中祖母知曉,怕她氣出個好歹來。
少年竇元芳經不住“妻子”的淚水,當年輕易就放了他們去,卻未曾料到,京內眾口鑠金,聚蚊成雷,甚至還可積毀銷骨。他這口“忘恩負義”的黑鍋一背就要是一輩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閱歷的豐富,他自己可以漸漸看開去,但赤子的眼神,他卻無法面對。他曾無數次後悔,當年自己太沖動太輕易原諒他們,他應該好生問問“妻子”——淳哥兒在你心內是什麼?
一個好容易甩脫的包袱嗎?
一件向竇家交差的成果嗎?
估摸也只是一個流著“偽君子”的血的孩子罷了,她哪裡曉得那沒孃的孩子該是何等的艱辛與不幸!
於是,淳哥兒這孩子也成了竇元芳的心病。祖母溺愛他,他也忍了,令他隨波逐流罷了!不與自己這個父親親近,他也忍了,不過是父子緣淺罷了!小家子氣拿不上臺面也忍了,看著與他母親相似的面貌,他就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並非他天生冷清冷性,而是這種矛盾的感官,令他無法與淳哥兒親近得起來。
同樣是自己的孩子,圓姐兒面前他百鍊鋼化為繞指柔;淳哥兒面前,卻只有無盡的不滿與無奈。
他能如何?讓全京城人曉得淳哥兒母親的劣跡?親口告訴他,“其實你娘沒死,她只是與人私奔了”?他唯一能為這個孩子做的,就是自己背穩了這口鍋,維護他將來成為一個男人的體面罷了。
他只希望,待他成為男人那一日,也能體會一個父親的無奈。
第147章 後悔
竇祖母靜靜的聽完,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只知段麗娘瞧不起竇家,瞧不上元芳的糙漢形容,看不上她這位和離再嫁的“祖母”。
但饒是她已見多識廣,活了六七十年,也斷斷未曾見過這等女子。
婚後與人淫奔,淫奔之人還是丈夫的親表弟……她將元芳置於何地?真當那窯子裡頭的綠績龜公不成?她段麗娘哪來的臉面與勇氣?!
想到淳哥兒那孩子,每每一說到“母親”之語就想問不敢問的神情……她哪來臉面配作一名母親?她的情情愛愛可以不顧世俗眼光,不給丈夫留臉,但能否給自己親骨肉一點體面與尊嚴?
終究情愛勝過一切。
若江春曉得了定要感慨一句,段麗娘這般選擇,不,任性,說好聽了是“愛情至上”,難聽點就是“戀愛腦”,她可憐的腦子裡,除了男女情愛,已空無一物。
只是,真正的愛情,或者說她以為的愛情,能持續多久?她得到的幸福能有多長的保質期?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