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改嫁日子好過了,她就對那桔子罐頭有些痴迷,或者叫“執念”吧!這種執念一直持續到臨終前,她心心念唸的橘子罐頭買來了,舅舅擰開玻璃瓶的蓋子,剛用調羹舀起來,輕聲問她:“阿嬤你是要吃渣還是喝湯?”問了兩遍沒回應,眾人才大哭出聲來。
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家至死也未能再吃上一口她的橘子罐頭,這個事江春母親每講一次就要哭一次,就連小小的江春在旁也聽得落淚。後來她聽人說村裡有同樣得了胃癌的人,最後都能吃得飽飽的安安祥祥的上路,皆是找了中醫調理的……那時的她就覺著,若是外婆當年能遇到這麼一位中醫,也就不會留下這臨終的遺憾了吧?自己母親也就不會念念不忘這多年。
當然後來學了中醫的她也知道,不是每一位大夫都有這技藝,也不是每一個臨終病人都能這般安詳,癌症本就是消耗性疾病,到了晚期皆是多器官衰竭的……她當年聽來的或許只是旁人美化過的,或許也是以訛傳訛罷了。
但自從走上了中醫之路,她亦是不後悔的。雖然,理想是救死扶傷,事實是醫學在生老病死麵前依然有更多的無可奈何,否則美國著名醫生愛德華。特魯多也就不會留下“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的無奈墓誌銘了。
徐紹望著她又陷入沉思的神情,有些不太適應。
這位小友多數時候是開朗愛笑、認真勤勉的小姑娘,也不乏偶爾的天真浪漫,只這般如成|人般的沉思卻也是有的,她的心內好似存了些事,一些他無法知道的事,雖然已同窗三年了,但他還是無從得知。
她這年紀該是想些胭脂水粉、首飾話本的時候,但她好似從未像同齡的沁雪一樣對這些物什生過興致。以前是江家度日艱難,他能理解,現今卻是一日好過一日的,也不知她還有甚煩憂?難道是剛才提到她傷心事了?
好在外頭雨下得小了些,雖還未斷,但已不似將才的盆潑了。
江春忍住腹內飢餓,提議道:“紹哥哥可能走這泥濘山路?趁現雨小些了,不如我們就下去尋一尋沁雪他們吧。”若是尋到兩隻“落湯雞”,就與他們一道結伴下山,若尋不到,也不等了,先下去了再說,可能那對冤家早已回到學館了呢?
徐紹望著她冷得有些發紅的臉頰,拒絕道:“不消,我自去就可,你好生在這亭裡等著,說不定他們又上來與我走岔了。”說完卻又覺著不妥,這天色已有些暗了,少說也到申酉了,獨留她個小姑娘在這山上,他卻是放心不下的。
還不如,就兩人同去罷!
“我與紹哥哥一同去罷。”
於是兩人將褲腳給捲起了兩寸,徐紹還將衣裳給紮緊了些,外頭還下著雨,江春想將衣裳還給徐紹,但他卻是不要的,無法,她只得將外衫拿下來,撐開舉在頭頂當雨傘用了,可惜她人矮,想要拿過去與徐紹一起用卻是夠不著的。
徐紹望著她艱難地將衣裳舉高也還不到自己頭頂,鬼使神差地就自己接過另一邊,兩人一起舉在頭頂。嗯,雖然在這種時候他應該君子一些,讓她獨自作傘就行了。
兩人為了在同一件衣裳下避雨,捱得極近,外面剛下了盆潑大雨的世界一片泥濘。
兩人剛出了亭子就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好一個風雨交加的天氣!
因著山路上的土已經被泡成了爛泥巴,鞋子踩上去膩滑不已,一路往下又是下坡路,重心穩不住,兩人為了好走些,只得捱得更近了。
這西遊山平日遊人不多,也未有專門從山下往上鋪的石板路,每一腳都踩進了爛泥巴中,二人磕磕碰碰走了一刻鐘,也才艱難地下去了幾十米。
江春回頭一望,愈發覺著今天是背時倒運了,三年唯一一次參加這大型集體活動,還要受這罪。不過想到可能還有兩人比自己受罪,不知在哪被淋成落湯雞呢,她又好過了些。趁著雨勢小了,雜音小,她又扯開嗓子“胡姐姐!徐純哥哥”的喊起來。
喊了十幾聲,依然只有自己的聲音在山林迴盪。
她不禁有些沮喪,不住安慰自己,可能他們倆見著下雨已經下山了呢,不用白費功夫瞎找了,先管好自己吧,下山了再說……但馬上又有另一管聲音告訴她:胡沁雪當時與自己第一次同寢回家去了都要使人來告一聲,徐純也是一根筋……這樣兩個愣子性格的人,說好會在山頂會面,說不定真的就是下著雨也要上山來的,要是半路下雨了,說不定躲在哪棵樹下呢,這般鬆軟的泥土,山體滑坡是再常見不過的了……自己一個三十幾歲的成年人將人家小姑娘帶出來,若不能全須全尾地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