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用江春的理解,就是傷風感冒與暑溼感冒夾雜,引起的肺部感染……可能是器官衰竭最終導致的死亡。
但她也知道,若只是傷風感冒引起的簡單的肺部感染,太醫局與醫官局恁多良醫名醫,不可能會控制不住,除非是一心尋死,不然不可能死於肺部感染。他還恁年輕,文韜武略,身強體壯,怎可能就耐不住了?正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他,怎可能就要尋死?
除非是有人動了手腳,而只要是當時封鎖了訊息,後頭準備一番才來“公關”的,那都不是最真實的情況了,甚至與所謂的“真相”,早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尋常人的第一懷疑物件是楊貴妃,但江春總覺著事情不是恁簡單。
果然,才半日功夫,京裡關於楊貴妃殘害大皇子的訊息就傳得沸沸揚揚,許多人是相信的。畢竟宮裡除了正宮皇后,就她份位最高,又有兩個即將成年的皇子傍身……沒了大皇子這位嫡長子作絆腳石,她就是最大的贏家。
果然,十七那日,聽聞官家就於宮闈之內訓斥了楊貴妃,而在朝堂上則罰了承恩公半年俸祿。這般不痛不癢的處罰,以竇家為首的新貴們自是不滿的,但下頭小老百姓哪管那些,彷彿就真的坐實了是楊氏一黨殘害皇嗣了。卻無人去深究……若真如此,可是罰得太輕太失真?
江春冷笑一聲,覺著這幾位做戲倒是做得全套。
八月十八,秋天也算過了一半了,江春不知金江是甚光景,但大體也能猜到怕是開始打穀子了吧,地裡包穀也能收了吧。而在汴京,十八這一日的中午,她剛用完午食回來,就聽了個令她心驚的訊息。
皇后娘娘“懷執怨懟,數違教令”,於殿前失儀,念其喪子之痛,於宮務疏忽上暫可不究,收回其金璽,以觀後效。
沒了金璽,這皇后之位也算擺設了。
江春不知竇淮娘到底如何“不賢”,如何“失儀”了,官家居然決絕至此,好似剛死了的兒子是她一人的,與他這位父親無關。
天家無情,果然不是她能想象的。
當然,這一日,她也未見到元芳。
準確的說,是接下來十幾日,她都未曾再見到竇元芳。隨著竇皇后被收回金璽,京內局勢彷彿一夜之間緊張起來,皇城兵馬司將全城戒嚴了,藉著由頭今日搜捕甚“要犯”,明日捉拿“細作”的,持續了百年來的“夜市”也被取消了,天一黑就宵禁。
那皇城兵馬司是直接掌握在皇帝手中的,他們在搜“要犯”,江春第一反應就是元芳又怎了,將她生生急出滿嘴的火炮,直到下午尋了由頭特意出去過一趟,才曉得這次捉拿的真是遼國細作,與元芳無關。
因著趙學錄特意交代過眾生,若無必須事宜,還是莫出門的好。她已連著十幾日未得出門了,好容易出來一次見了素來門庭若市,座無虛席的迎客樓,居然也沒幾個人了,青天白日的街面上行人亦不多。
這是又生了甚她不知的事?
按理說,汴京若真有大事發生,學裡應該是會有訊息的,但她日日拉了胡沁雪四處交遊,也未聽見甚大事,頂多就是官家給已逝的大皇子追封了“景東王”罷了。
江春不知旁人怎想這“景東王”的名頭,或許定會有人覺著是榮耀罷,但江春相信,竇家人也會如她一般覺著這三字滿滿的諷刺與屈辱。
概因趙德芳之後,數代官家在登基前的封號,六個裡頭有三個是“景東王”,剩下三個就是早已欽定好的太子了。現今官家未登基前也是得過這封號的……在許多人眼中,這封號含金量不亞於“太子”了。
他現在將這不亞於太子的封號追封給了剛死的兒子,就是在明晃晃的向竇家挑釁:看吧,我大兒子,你們的好外孫,在朕心目中就是比不上太子,他到死也只能得個屈居太子之下的位子。
學裡眾人議論紛紛,江春冷靜的望著少男少女們不識愁滋味,他們更多是在感慨官家的宅心仁厚,惋惜大皇子的英年早逝,都說“若大皇子健在,說不定就能得承大統了”……江春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大皇子雖得追封了個王位,但尚未成婚,膝下空虛,無人扶靈守孝的,又不是帝后之尊,亦無全城哀悼、舉國皆悲的尊榮,只過了喪禮就漸漸淡下去。
直到進了九月份,關於大皇子薨逝的議論才漸漸平息下去,皇城兵馬司對全城的戒嚴也解除了,宵禁雖然取消了,但夜市卻是再也不復往日熱鬧。
老百姓歷來對這些大事是最有敏感預見的,就如海嘯地震來臨之前,最先“拖家帶口逃命”的總是螻蟻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