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好了地基位置,王氏搬出那日用的香爐,同樣的插上三柱清香。江老大捉來早就備好的大公雞,因這一年是龍年,正趕上江老伯的本命,故他不能動刀子見紅,這殺祀雞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大兒頭上來。
只見他在二叔的協助下,將雞放出滿滿一碗的雞血來,那公雞掙扎了幾下也就歇下來了。小江春有些不敢看,但一想到待會兒有香噴噴的雞肉吃,這種不忍又被口水壓下去些了,只餘微弱的罪惡感在心間徘徊。
不等徘徊好久,王氏就著雞身尚有餘溫,拔下了雞冠下的一撮毛來,用雞血粘在那盛滿雞血的碗邊上,跪下~身子,對著大門磕了三個響頭,嘴裡依然是念得“諸神保佑”那一套。
高氏忙提來一壺燒得滾燙的開水,直接將開水淋在雞身上。只見開水所到之處,雞毛就猶如沾水的頭髮一樣,瞬間坍塌下來緊貼肉皮,待開水澆遍周身了,妯娌三人就蹲下來開始拔雞毛。
被水燙過的雞毛一揪即掉,倒是省事兒,一刻鐘不到就打理乾淨了。處理雞內臟那些則是灶上人的活計了,此處略過不提。
待祀雞一殺,敬過了土地爺爺,男人們就有鋤頭的拿鋤頭,有鑿子的用鑿子,掄圓了胳膊開挖起來。因著時辰尚早,天氣涼快,做起活來倒也不費力。
女人們則是拿來鏟子和簸箕,將他們挖出的泥土一籮一籮的運送出去,要麼堆後院菜園邊上,要麼倒竹籬笆跟角。
小江春看完最具民俗特色的環節,剩下的就覺索然無味了。只王氏與高氏婆媳二人要上灶造午食,她就當起了給各叔伯嬸孃端茶送水的活計來,人小小一個,扎著黃絨絨的小揪揪,走得快了還顛得一翹一翹的,倒頗有兩分趣味。
待日頭慢慢出來,畫好的地上也漸漸挖出個三四十公分深的坑來,江老伯叫上三兒與江順,揣上銀錢就往鎮上去了。
這幾日恰逢秋收完畢,家裡糧食擺不下,有那麼些手中沒幾個錢的人家,就會人背馬駝牛車運的,將糧食賣些出去換幾文現錢。江家瞅準了這空子,甩著空手去縣裡,先定好了青磚,待見著有賣了糧食,空著的牛車和騾馬,隨便給幾文錢就給運到了江家來,門前自有壯勞力去將青磚搬進來,既省時省力還省錢。
因著手裡有錢,在這一輩子的大事上,老兩口也不再含糊,挑的青磚俱是兩尺長的,顏色燒得青黑,放地上沉甸甸地堆了幾座小山,王麻利等村人看得嘖嘖稱奇,有那婦人還恨不得犯了紅眼病。
就連平日最會裝窮叫苦的王氏,亦是挺了挺胸膛的。
若是放在現代,青磚也倒無甚稀罕的,不止有青磚,還有硬度更大的紅磚呢。只在古代,冶煉技術有限,磚窯內通氣設計和冷卻工藝的不足,自然風乾的紅磚燒不出來,人工澆水冷卻的青磚倒成了稀罕物。
故她有些疑惑,當日第一次進縣城時,自己所見的以為是“紅磚壘的城牆”,怕是不準確的吧……
見著了青磚,眾人的幹勁似乎是更足了,趕在午食前就挖出半丈深的坑來。
有小江春幫著奶奶剝蒜切姜的,高氏又有谷收造飯的經驗,才將個把時辰,一大鍋悶得噴香利骨的雞肉,一大盆韭菜炒鵝蛋,滿滿一鍋青辣椒炒肉,並一大盆絲瓜豆腐湯也就上桌了。
眾大人洗過臉手,圍坐成兩桌,就吃將開來。四個小兒自是擠不下的,王氏早在灶房裡給他們留了菜。
待眾人吃得滿嘴流油,腆著肚子打了小半個時辰的瞌睡,下午的活兒又開始了。
因是就著上午的坑繼續挖,下午就快多了,眾人配合著,在天黑前將地基坑挖到了一丈深。江順還教著大伯撒了厚厚一層石灰在坑底,防著夜間地底下暗河出~水。
古人的智慧,江春不得不佩服!
吃過晚食,眾人各回了各家,江家大人卻仍有得忙。因地基位已挖出來了,今晚晾過一夜不出~水的話,明日就要開始打地基砌磚了,而砌磚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就是粘合劑。
這要放在現代,也是小事一樁,隨處可見的“水泥”就是最好的建築粘合劑。可惜,這是一個沒有成熟矽酸鹽的時代。
但古人的智慧再一次令江春折服。
只見江家父子四人,有的撒石灰,有的鏟沙子,再配上黏土,按照一定比例,幾人合力攪拌小半個時辰,一堆稠糊糊的類似於“水泥漿”“混凝土”的東西就成型了。
而且這樣的原始“水泥漿”還具有凝結慢、固化快的優點。到了第二日清晨,幾人檢查了地基坑裡果然沒滲水之後,這些黏漿還是溼~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