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藥工自稱姓王,眾生紛紛口稱王師,跟了他從近門處第一塊藥圃瞧起。
那是一塊方方正正長寬分別為三丈的藥圃,裡頭生了些綠油油的植物,葉子似桃葉,細長油亮,卻比桃樹矮小得多,頂多就四五十公分高,江春有些好奇,這是何物。
“這是大青葉哩,不信小友可聞聞味兒。”原來是徐紹走到她身後來。
不過想想也是,他跟著做生藥生意的父母多有見識,能識得此物,倒也不奇怪。
其實這大青葉只是藥材名,真正的植物名叫法是菘藍。這菘藍可全身是寶,不光青綠色的葉子入藥叫“大青葉”,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可謂解毒要藥了,一年可採摘三次,這幾日正好趕上第一次採摘完,還未到第二次,故看著枝繁葉茂。
它不止葉子莖枝能入藥,根也能入藥。而它的根就是後世眾人皆知家喻戶曉“包治百病”的——板藍根!板藍根江春就懂了,那是涼血解毒、清利咽喉的要藥,臨床上常用於熱毒斑疹,咽喉腫痛等症,後世臨床上又用治傳染性肝炎……當然,“非典”期間也是好生出了場風頭的了。
見江春呆呆望著菘藍出神,徐紹以為她還未轉過來,又補充道:“前幾日長孫夫子用來治痄腮的也是此物呢。”
江春面露疑惑。
幾日前夫子說到他從醫經驗,某次遇了個婦人抱了啼哭不止的小兒來,兩歲多的小兒問甚也說不出,只見兩頰耳下紅腫一片,那婦人是個愚昧的,去那神婆處買了好些香灰來燒給他吃……
吃了好幾日反倒越腫越厲害了,她才抱去瞧大夫,旁的大夫見他臉腫成大饅頭了,都道是大頭瘟,不消瞧了,回去準備後事算了……可把那婦人急得半死。
恰巧老夫子上街,見了那情狀,道不過是痄腮罷了,拿了些青黛粉與她,令她用雞子白(蛋清)調成糊狀敷於小兒紅腫處……不出三日,那腫消了,紅退了,就是精神都好起來了,五日後又恢復活蹦亂跳。
當時眾生驚奇,到底是何物如此神奇,公孫夫子卻只笑笑不語,道“過幾日|你們進了百草園自會知曉。”
江春猜想,難道……
果然,徐紹笑著道:“這青黛粉就是用大青葉做的哩!每次採摘時,將鮮大青葉加水打爛後,加入石灰水,撈取浮在上頭的靛藍粉末,曬乾後,就是青黛……”
江春恍然大悟,看來這菘藍全株皆是寶啊,若不親眼所見她還不知呢,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她對徐紹投以佩服的眼神。
倒是將少年弄得有些難為情了,嗯,小友這是欽佩他罷?他可要再表現表現?只有在這種從小耳濡目染的事上,他才能稍微有點表現的資本,但表現太過,會不會又令她不喜?但若不表現的話,這東京城的花花世界青年才俊舉目皆是,自己會不會又被淹沒,令她看不見哩?
真是好生為難呢。
當然,他還沒糾結清楚,王師就招呼著眾生去了隔壁藥圃,那片黃白色的爬藤小花,江春倒是識得的——忍冬。
雖說,聽“忍冬”這名字有種堅韌女子的既視感,其實它就是眾人熟知的金銀花了,因會開黃白兩色的花,又是臨床常用涼藥,黃的似金,白的似銀,故名“金銀花”,寓意金銀雙寶。
江春見眾人只顧著看花樣、聞氣味的,就偷偷從後頭摘了一小把塞進袖袋——她實在是太熱了!
這園子雖滿目綠色,但藥圃裡又無甚大樹,正是日頭升高的時辰,七十個少男少女擠在光禿禿的日頭下……她覺著自己要中暑了。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卻又被不時注意著她的徐紹見了,想到三年前幾人在熟藥所做工,她偷嘗杏仁的樣子……小友還是一般可愛哩!
“小友,我舅父院裡種了不少哩,你若喜歡,明日我為你摘些來……”
江春不明所以,摘啥?她喜歡啥?他舅舅院裡有啥?
徐紹不自在的笑笑,覺著自己窺視她的行徑要暴露了,但還是勸道:“這藥圃中的忍冬只是樣品,品質不甚好,藥工平日沒少施肥,療效卻是不如野生之品……”
……
江春|心道:少年,你咋又看見我偷花了……你明明可以直說的,這般“拐彎抹角”,也是難為用心良苦顧慮我的女孩子顏面了!
她紅著也不知是曬得還是羞的雙頰,輕聲道:“多謝紹哥哥,卻是不消了的。”她又不是真要拿這小花花來治病救人。況且,自幾個孩子安定下來後,胡二爺又跟著他的方外好友雲遊四海去了,他那滿院子花花草草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