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將我瞞得好苦!合著騙了我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十兩私房……可恨那蔣二,對著我卻是左一句‘姑奶奶’又一句‘好媳婦’的哄,揹著我又與她摟到一處去……”
“我真是瞎了眼才嫁與他,為他家當牛做馬三年,換了一身老疾老病……今後真就成了‘不會下蛋的老母雞’了!”
王氏又被最後那幾個字刺到了,流著淚狠狠罵了句:“這個畜生!”
江老伯也跟著嘆口氣道:“他怎就這般想不開,好好的媳婦兒不要,要去沾染這些毛病……只可憐了我兒!”
江芝又接著道:“冬月初二那日,他們蔣家就敲鑼打鼓將那大肚婆討進了門,真是迫不及待呢。煮飯那粗婆子也是隻好狗,人前人後的喚她‘小二|奶奶’,將我置於何地?我才去討說法,就被婆婆妯娌諷刺了一頓,回了房,又被蔣二氣得肝疼!他居然管我伸手要十兩銀子去給那婆娘買安胎藥!可憐我每日賬目銀錢一個眼子一個眼子的對上交了老兩口,手裡哪攢得下銀錢來?我才說了句沒錢呢,他就給我發酒瘋,說甚我是見不得別人好……”
“我這還真是見不得她好,我恨不得這死娼婦下十八層地獄,恨不得她連著那孽種一起死了……可是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初三那一日,那娼婦又去我豆腐攤子找茬,說甚她吃了我磨的豆花肚皮痛,定是我下了藥……這才進門第二日呢就出這么蛾子,再過些時日,哪還有我立錐之地?那時候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無法只得急忙找人寫了封信與你們,盼著父兄能去接我離了那苦海!”
老兩口同時嘆了口氣,當時只以為又是她故意誇大其詞了誆他們去哩……
“我左盼右盼,也未見著你們去,又天天受那一家子磋磨,真是生不如死。初十那日,我擺攤子去了,那娼婦進了我的房,將我那一對兒金耳環摸走了,我晚間回來見她明目張膽戴耳上,自是忍不住問起來,誰知她卻抵賴說是蔣二贈與她的……那蔣二也不放個屁,只會支支吾吾!”
江春估計說不得就是蔣二贈的了,二十歲不到的江芝犯了個大錯:總以為蔣二是她捏在手中的螞蚱,吃準了他會對她忠心耿耿、言聽計從……卻不知男人的心、男人的話,又有幾句能當真。
她才二十歲不到的年紀,不知是一路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的關係,還是實在被蔣家人磋磨了,亦或是那兩次流產傷了身子,那臉色蠟黃極了,臉頰上瘦得早沒了肉,一雙大眼睛愈發深邃,眼窩彷彿似兩個骷髏洞……
在後世,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正是膠原蛋白滿滿,即使再瘦,也會有些自內而發的“少女感”……但這裡的江芝彷彿真的就是個棄婦了。
“那你現是離了他了?”江老伯終於問出了這個又明顯又殘酷的問題。
江芝忍著淚,輕輕點了點頭,怕爹孃未看見,又“嗯”了一聲。
屋內沉默,三個大人都不說話了。
江春也有些不是滋味,事實若真如江芝說的這般,那蔣二真不是個東西,果然出軌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當時還覺著他對江芝言聽計從呢,背了人卻是一渣到底。
不過想一想,這男人也不是突然間才變渣的,想想三年前來走親戚,他一個外州男子,相當於外省人了,能輕輕鬆鬆被江芝個村姑搭上,家去了就來提親……這般草率與唐突,江芝固然不簡單,但蔣二也不是個多正派的男子。
後面的出軌,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正因為這婚成得草率與唐突,那蔣家眾人看不上江芝,處處為難於她……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但站在江家人的角度,自己好端端個姑娘遠嫁外省,三年間被磋磨成這樣,也委實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們和離是怎說的?婚書可解了?”這是王氏最關心的問題。
江芝眼淚乾了,只蠟黃著臉色道:“十五那日我就去府衙解了,十六那日去騾馬市找了輛牛車,花了四兩銀子讓他送我家來。”
“你個不省心的死妮子!做甚非得急著就家來?你等兩日家中父兄自會去接應,你說你一個人回來,這山長水遠的,若是出個好歹……你讓我怎活?你個死妮子!”
江芝卻是笑了笑,道:“阿嬤你還不放心我?這車把式找的是最老實不過的了,再說我一路都將銀錢藏好了,未露出一絲來,就是吃的也日日干糧……再見了一車的破破爛爛,他可憐我還來不及呢!”
說到這車東西,王氏又問道:“那你這車物什是怎回事?他們能允了你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