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曉得“配小廝”“下三濫”等字眼,江春皺著眉頭。
那婦人可憐兮兮望著江春,一副忍痛撇下親女的不得已模樣,哭求道:“小娘子,求你看在我一片慈母心腸上,切莫拆散了……求小娘子救命!”說著就要下床來跪她。
忽而說要賣女兒抵藥錢,忽而又說不要拆散他們母女,還得給她免費瞧病送藥……江春越發膩歪了,懶得與她纏磨,直截了當道:“我家中不缺奴婢。既來了,這就與你開個方子,至於藥錢,你們可到生藥鋪子問問,能否賒欠幾日。”
說罷喚進張小哥,拿了紙筆,給她開了張利水排痰、活血化瘀的藥單子,總共也才十一二味藥,估摸著不過六七十文一副,囑她先抓一副來吃著,待吃完了再去熟藥所尋她便是。
那婦人見她果然氣性大,倒是眯著眼睛笑了笑,也不知是如釋重負還是求生有望?
那小丫頭見自己不會被賣了,掛著鼻涕又齜牙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白相見的牙齒來。
江春看她模樣可憐,對著她點點頭,終於逃也似的出了邋遢屋子,深深吸了一口外頭的新鮮空氣。正拔腳欲走,忽聞院角里有小小兩聲“嘩啦”的鐵鏈摩擦聲,即使是在安靜的夜裡,也幾不可聞。
怕就是那桂姐兒養的什麼貓狗了吧,江春也未放心上。
“春娘子,待會兒小的就送您到尊府上罷,這天黑路暗的,出門前掌事交代過……”
江春想這初春夜裡還冷著呢,只消出了這昏暗的桂花巷就是大路,哪裡忍心讓這小子送她回梧桐巷去?只道:“不消,就不勞煩張小哥了,咱們結伴出了門就好,待會兒去迎客樓瞧瞧,可還有熱湯水,咱們吃上一碗再家去。”
“嘩啦嘩啦”
那鐵鏈摩擦之聲突然出現,在寂靜的夜裡,配上“嗚嗚”似嗚咽又似小動物的聲音,令人無端端的毛骨悚然。
張小哥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催著江春快出門。
江春卻只覺心頭怦怦直跳,那院角一片黑影模糊處,也不知藏了什麼,吸引著她想要去一探究竟,心內矛盾不已。
一個小人說“快走吧,不關自己的事,莫去節外生枝多管閒事”。另一個卻又提醒她“快去瞧瞧,就瞧一眼,為何它先不出聲,你一說話就出聲,說不定與你有干係”。
身體卻是反應極快的,左腳在裙角上踩了一下,右腳順著發聲之處不大不小的邁了一步,手下“下意識”的拉了張小哥一把,那小子不防,就被她拽著跌向那處。
張小哥賴在地上抱怨:“這什麼鬼地方,打盞燈也是黑瞎子,摔了我們春娘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才哥兒在後頭瞧見,以為是江春自己踩裙角跌倒的,嘟囔著嘴巴回擊:“切,走路不看路,還怪路不平?莫不是你沒長眼睛?”滿滿的火藥味兒。
江春來不及管他何處來的火氣甚至敵意,只大睜著眼睛,就著才哥兒手裡晃晃悠悠的油燈,看著自己右前方。
那裡有團黑影在“嗚嗚”,直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有點橫衝直撞沒頭沒腦的感覺,將鐵鏈都掙得“嘩啦”直響,像一頭困獸要掙脫束縛一般。
伴隨著“莫出聲”的嬌斥,一根拇指粗的棍子“啪”一聲就打在那團黑影頭上,果然,黑影就“嗚嗚”著收住了聲,似被打怕了的動物……江家養過狗,江春再清楚不過。王氏打“尾巴”就是這般,一棍子下去,不論輕重,那畜生叫得再張狂也只得收了聲,全因打怕了。
但,這不是狗,不是什麼小動物。
這是人!
活生生的人!
那隻赤著的黑漆漆的腳,上頭模模糊糊六個腳指頭,那般大,那般長,那般大小不等,沒鱗沒甲的,哪裡是什麼動物能有的?那分明是一個人!
江春/心內大震,這家人竟然將個活生生的人,作動物一般拴著圈養?!這是多變/態,簡直喪盡天良!就是殺人放火的惡人,要麼一刀砍下去,要麼戴上枷鎖流放邊疆……朝廷也未將其作動物圈養!
怪不得這家人小心翼翼藏頭露尾,就這般喪盡天良之事,哪裡敢給旁人瞧了去?
嬌憨可愛的小女孩,一下子變成了面目猙獰的醜陋惡鬼……江春只覺心口不適,說不出是氣憤,惱火,失望,還是別的什麼。
“家裡小兒養了只大狗,怕是嚇到小娘子了,才哥兒快送送小大夫。”江春回頭,那婦人不知何時已扶著門框站在幾人身後,她高突的巨肚,與母夜叉無異了。
江春突然“不懷好意”的想:這婦人生了這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