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本寫了“醉鴛鴦”,這倒是一看名字就曉得是風流話本,以前自己年少時亦是觀摩過一些的……這兩樣是什麼東西,再遲鈍再不識風情,恐怕也是懂了的。
這書坊老闆可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用這等骯髒物來坑小女娃,金江這地方果然是“山高皇帝遠”,依他看,金江這位縣令怕是做不長了!
一想到這比淳哥兒也大不了幾歲的小兒,居然被黑心商販用這些壞東西蒙蔽,被教壞了亦不自知,他就覺著心頭有股無名火氣直冒,那感覺……好似自家從來視金錢如糞土的好兒郎,硬是被壞人帶著沾上賭癮似的。
況且,他亦曉得,若自家兒郎學壞,也不可全怪別人帶壞的……這小兒還是見識太少了,除了那次,她也尚未見識過人世險惡的罷?去年京裡就出了女童被誘拐之事,京畿近郊村子裡有些女娃子,被人隨意用些糖果玩物就給哄走了,待找著時卻已是……上頭嚴打了一段時日,方才乾淨一些,孰料這股歪風邪氣卻是蔓延到了這小小的金江……
當然,這小兒也不是個老實的,自己送了她來讀書,現明明是上課時間,卻跑來這些地方……若她不來,又怎會被這商販坑蒙?不被坑蒙又怎會學壞?
於是,小江春眼見著竇元芳的臉色,瞬間就從黃黑變鐵青了,還隱約可見兩腮幫子一起一伏的肌肉鼓動……那是在咬牙吧。
小江春:自己這次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竇元芳使勁咬了咬牙,兩腮幫子肌肉抽|動分外明顯,幾息功夫才將那想打人的手給按住了,再見著她這幅鵪鶉樣子,也不多說一個字,只拉了她手臂,拉不動?那就連拖帶拽直接將她帶到了街後去。
當然,走之前小江春還是不忘將他丟掉的“碟”給撿了揣袖子裡,這可是自家往後掙外快的寶物呢,再不濟也是二十文錢哪!
竇元芳心內更氣惱了:這小兒果然是個沒見識的,豈知這兩個壞東西是甚?居然將這話本子當作命|根子了!
一大一小繞過人來人往的街道,走到后街去,江春一路上打定主意了,今天這事不好混過去,若用成年人的方式與他交涉,定是有理也說不清的,自己只能裝傻充愣到底了。
竇元芳見她還“無所畏懼”地高昂著腦袋,雙耳在午後陽光的直照下,彷彿成了透明的,更顯得有些薄了……都說耳垂厚實之人有福氣,這小兒委實是個可憐無福的,兩個月前才經了那事,今日又被那黑心販子矇騙。
他嘆了口氣,可能是從小在山野長大,家裡父母也未教導過她外面世界的險惡吧,既是被自己遇上了,免不了就由自己來教教她了。
“莫怕,那兩本書你扔了吧,要書的話,過兩日我與你送幾本去。”見她仍是不明所以地仰著頭,那薄薄的無甚福分可言的耳垂愈發明顯了,他又溫聲補充道:“那兩個不是好東西。”會把你帶壞。
本以為會被指責一頓,居然還被安慰了?江春暫時還摸不清楚狀況,她更加閉緊了嘴,誓要將“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奉行到底。
竇元芳見著她這副鋸嘴葫蘆的樣子,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莫不是方才自己又嚴厲了?又令她憶起那可怖的事件了?
也是,那事就是成年女子遇上也會是終生陰影了,更何況她還是個無人開解的小兒。想到那日自己破門而入時她那雙圓睜著的無神大眼,紅絲絲的眼角,還有那腫起來的巴掌印子……
“那日那藥膏子抹了罷?”他無話找話。
小江春點點頭。
“那膏子氣味雖有些重,但外傷金瘡使用卻是效果不錯的,你以後留著可備不時之需。”
想了想,江春也算明白過來了,這竇元芳並非專門針對她,他就是個封建禮教培養出來計程車大夫,他古板,他彆扭,他不會與女孩子打交道,但最令她感激的仍是他與生俱來的正直,刻在骨子裡的正直。
“多謝竇公子當日的大恩……亦幫眾多弱女子討回公道。”她真心感激他的“替天行道”,早一日挽救了幾個無辜的小姑娘。
“是他該死,本來……這算是輕饒他的。”竇元芳話音一落,又有些後悔起來,本來他是不打算讓她個小兒曉得自己在背後做手腳的。
兩人又相對無言,一大一小就這般僵持著。
“咕咕”小江春的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現距她平素午食時間過了好半日了,胃裡滴米未進,這輩子也不知是怎回事,肚子特別容易餓,一餓就有腸鳴音,且她的腸鳴音還不是一般響亮……為此還被胡沁雪打趣了好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