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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不多,不如抓此時機遂了出家之願。但又深恐世人譏笑他意志脆弱,不堪打擊,便將此念頭暫擱起來。然胸口鬱抑,終難平靜。

於七七四十九日喪忌中,夕霧大將一直閉居二條院,不離家門半步,侍隨源氏左右。他見父親始終陷於悲痛之中,對此深感同情,自己亦悲。勵不已,便千方百計地撫慰他。日暮時分,朔風凜冽。夕霧又記起音年朔風中窺見的面影。而此次,拜觀遺容,競恍若做夢。傷感之情愈發加重,止不住淚如珠滾。他迴轉神思,深恐引人懷疑,便連忙捻數念珠,誦唸“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讓眼淚消失於念珠上。隨即吟詩道:

“當年愉窺玉嬌面,憶此常愛秋宵美。今瞻香消玉體寒,迷離曉夢已漸遠。”此時高僧皆被集中於二條院中,除了七七中規定的唸佛以外,又加誦《法華經》,以寄哀悼之情。

源氏陷於極度悲哀之中,無論晝夜,皆淚眼模糊,昏沉度日,不曉世事。他細想自己生平,不禁於心中默唸道:“我源氏自念相貌非凡,所為~切,皆超常人。然從童稚起,便屢遭罕見痛苦,因此常寄望於佛法指引,度我出家為僧。只因躊躇難決,終於遷延度日,才道此前所未有的苦痛。此後,世間再無甚留戀。從此潛修佛法,定無何障礙。誰知心中悲痛紛亂,深恐難入佛道。”他惴惴不安,便祈禱於佛:“但願佛祖降福,萬勿使我悲。勵過度!”因紫夫人的死,四方皆來弔慰,無論皇上抑或庶民。凡弔慰者皆誠懇殷切,絕木敷衍應酬。但源氏心事煩亂,對此虛榮,視而不見。然他又不肯讓人看出端倪,恐遭人恥笑:說他已至暮年,仍為喪偶而萬念俱灰,隱身佛門。他於矛盾中掙扎,不免更為痛苦。

那生性多情善感的前太政大臣,見此絕世美人化煙而去,不勝痛惜,屢次前來撫慰源氏。昔年葵她離世,不亦是此時候嗎?他一憶起,便心中異常悲傷。他於日暮冥思苦想:“當時悼惜之人,像左大臣及太君等,大都已離世。短命或長壽,簡直沒甚差別。真乃人世滄桑,迅速無比啊!暮色蒼蒼,哀思陣陣,他即刻修書一封,遣兒子藏人少將將信送與源氏。信中感慨頗多,一端附詩道:

“當年傷悲因故侶,此日哀哭何斯人。舊袖今朝猶溼潤,不幸又添熱淚跡。”正值源氏悲傷,此信更讓他百感交集。當年秋天悼亡的情景又歷歷在目,不勝眷戀,眼淚紛紛滾落,亦無心揩拭。便乘此哀思寫了一首答詩:

“舊恨添新愁,悲苦兩無殊。悽悽衰秋至,總是腸斷時。”源氏本想將滿懷哀傷盡傾紙上,深恐前太政大臣讀後會責怪他感情脆弱。所以回信極其平淡,無甚傷感,只是奉上隻言片語:“承蒙殷勤慰問,實不敢當”之類,以示謝意。

葵夫人離世,按它中體例,源氏穿上了黑色喪服,曾有“喪衣色淡”之詩句。紫夫人離世,源氏所穿喪服亦是黑色,只是顏色偏深。世間凡尊榮富貴者,大都倚財仗勢,欺壓他人,因此往往為世人所痛恨。惟有紫夫人待人謙恭,因此人皆敬仰。她的任何舉措,無論何等細微,皆受世人稱頌。應酬各種場面,皆誠懇殷切。因此她離世之後,即便與她無多少往來之人,聽見蟲鳴鳳吼,亦皆悽然落淚。與她有深交的人,其悲更難抑制了。那些多年來貼身伺候與她親近相處的侍女,皆因她的離世而哀嘆命苦,更有傷痛難以自己者,斷然削髮為尼,遠離塵世,隱遁深山。秋好皇后亦信函不斷,殷切慰問,表示無限傷痛。曾贈詩道:

“蕭蕭秋色生不喜,悽悽塞草死後嫌。此時方知她為何不喜好秋景了。”此時源氏雖神昏意迷,但此信與詩仍使他激動不已,便反覆誦閱,難以釋手。源氏覺得惟有秋好皇后一人知其苦痛,與他談心,使他減輕傷痛。他捧信思索,內心的哀思才稍有平息。但眼淚仍淌個不止,他便舉袖揩拭,卻屢拭不止。後來好容易止住,方握筆作答:

“君眼俯瞰九重天,我心厭嘆世無常。”源氏將信封好,卻又陷入沉思。他近來憂傷過度,神情恍惚無定。為排遣憂傷,便與眾侍女共處室中。他遣走佛堂裡的人,便潛心源經。他曾指望與紫夫人長世廝守,白頭偕老。又怎奈人命難測,倏然覺成永別,叫他怎不抱恨終生呢?此時他渴望自己驀然逝去,靈魂便能與紫夫人相擁,共生於同一蓮座。二人便可相偕永久,諸事不顧,只一心靜修成佛之道。然而又恐遭人恥笑,於進退兩難中更為厭惱憂傷。紫夫人喪期中所有佛事,皆由夕霧料理。源氏只望早日逃離此塵世,便一味“今朝明朝”地計算著,胡亂度日,恍若夢中。明石皇后等人亦對紫夫人,無時無刻不在眷懷之中。

第四十一章 魔法使

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