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色的斗篷鑲著金邊金絲,額前的帽簷過長,將披著斗篷的貓的面容,遮擋的嚴嚴實實的。
包括她伸出斗篷的雙爪,也包裹著爪套。
哪怕持長弓這種需要爪感的武器,也不曾將其褪下。
方才的箭,便是由她拉弓,凝聚韻力後射出。
“‘星羅殿’何時也會對自己貓出爪了?”見其暫時沒有新的動作,“道”回過頭,饒有興致地向中秋問道。
而愣怔過了的中秋回過神,抿抿唇,並沒有回答“道”的問題。
只是慢慢挺直腰板,直視那隻沉默無言的斗篷貓。
“我還能回去嗎?”半晌後,輕聲問道。
那斗篷貓輕輕搖了搖頭,無聲地拒絕了。
“那真是有些可惜了,”中秋垂下眼瞼,眸光被遮擋,看不清楚情緒,“出門前,未曾與師父告別。”
那斗篷貓頓了頓,似乎是輕嘆了一聲,被某種器具過處理過的機械化聲音出現。
“你們師徒二貓,此番個個都違背了規矩……”她說完便不再繼續開口,勉強聽得出那語氣是惋惜的。
“有勞您掛念,師父可曾安好?”中秋抬起眼眸問道。
“……她總歸是比你的處境好些。”那斗篷貓說道。
至此,這場旁若無貓的對話終止。
中秋回眸看了一眼雖然快死了,但是還沒死透的銅唱兒,不甘心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道”,真心不解地問道:“這種貓,有什麼值得您相護?”
“道”乜了一眼銅唱兒,笑意不達眼底:“世間規則千千萬萬,我也總有不得已的時候。”
中秋沉默了,而後也不再糾結此事,看了看小貓們後邁步向斗篷貓走過去。
興許是她的沉默過盛了,那斗篷貓反而是忍不住開口了:“不怕嗎?”
中秋搖了搖頭,沒有停下她的腳步。
“另找個地方吧。”那斗篷貓看了看周圍,眼神著重停留在“道”和小貓們的身上,又開口。
中秋依舊沒有反應。
斗篷貓的語氣很是無奈,嘆了口氣,像是不得已要把話說開。
“被那股力量灌注之後再身死,往生所有皆會化作泡影環繞周身,具象一段時間。你不像是會願意袒露自己記憶的貓。”
中秋頓住腳,轉身看了一眼“道”與小貓們:“一個實力遠超於你我,這些小貓又固執,看與不看的,沒有什麼分別。”
她瞥了眼銅唱兒,又看向了斗篷貓,眼底有不甘的情緒在外溢:“若非你如今在此,今日我定要殺了這賊貓。”
斗篷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緩緩又拉起長弓,力量在爪指間凝聚出長箭。
但是這一次箭刃還沒有凝聚,斗篷貓便鬆了爪,爪中的箭刃也消散。
斗篷貓看向身後出現的“道”,語氣淡然:“我此行是乃奉殿主之命,閣下有何疑問不妨直說,莫要耽擱了在下任務。”
“她所犯何錯。”
不止“道”心血來潮關注這一點,小貓們亦是如此。
客觀來說,中秋所行之事並非窮兇極惡。
拋去銅唱兒的意見不談,還是大善事。
“……”斗篷貓猶豫了會,說道,“凡是加入、被納入‘星羅殿’後的貓,皆不可再幹擾與自己前塵往事相干的貓和事物。若是被發現有此舉動,殿主便會根據實況派我來行事,此乃死規。”
“我說完了,您該讓開了。”
“道”依舊微笑著不說話,但還是撤開了步伐。
拉弓、凝聚成型,最後是放爪。
金色的箭矢戳進中秋的胸膛,卻沒有帶出一滴血液。
只有金粉,像是在那場大雨中飄零的金粉一樣,慢慢四散著。
中秋在死亡,和那時的繪窗一樣。
“……值得嗎?”斗篷貓收起了長弓後,問道。
“您也許不太知道。”中秋深呼吸著,平緩死亡帶來的衝擊,“從前還能夠忍耐,能用‘前身已死,如今新生,斷不可回視過往’的藉口來哄騙自己,可真見到從前的事、從前的貓——”
一縷縷瑩藍色的光絲抽離她的身體,在空中織成一副副畫卷,景色各異。
中秋仰頭看著畫卷,在身體徹底潰散之前,說出了最後的話。
“還是會放不下。忍不住,想要去用如今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總想著,出這麼一口氣,哪怕是死了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