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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事蹟,其類是者正多,能推此例以讀書觀萬物,則思過半矣。”此斯氏教人以作史、讀史之方也。秦西舊史家,固不免之,而中國殆更甚焉:某日日食也,某日地震也,某日冊封皇子也,某日某大臣死也,某日有某詔書也。滿紙填塞,皆此等“鄰貓生子”之事實,往往有讀盡一卷而無一語有入腦之價值者。就中如《通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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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舊史12

書,屬稿十九年,別擇最稱精善,然今日以讀西史之眼讀之,覺其有用者,亦不過十之二三耳。

(《通鑑》載奏議最多,蓋此書專為格君而作也,吾輩今日讀之實嫌其冗。)其他更何論焉!

至如《新五代史》之類,以別裁自命,實則將大事皆刪雲,而惟存“鄰貓生子”等語,其可厭不更甚耶?故今日欲治中國史學,真有無從下手之慨。

《二十四史》也,《九通》也,《通鑑》、《續通鑑》也,《大清會典》、《大清通禮》也,十朝實錄、十朝聖訓也,此等書皆萬不可不讀。不讀其一,則掛漏正多,然盡此數書而讀之,日讀十卷,已非三四十年不為功矣!況僅讀此數書,而決不能足用,勢不可不於前所列十種二十二類者一一涉獵之。

(雜史、傳志、札記等所載,常有有用過於正史者何則?彼等常載民間風俗,不似正史專為帝王作家譜也。)人壽幾何,何以堪此!

故吾中國史學知識之不能普及,皆由無一善別裁之良史故也。

其二,能因襲而不能創作。中國萬事,皆取“述而不作”主義,而史學其一端也。細數二千年來史家,其稍有創作之才者,惟六人:一曰太史公,誠史界之造物主也。其書亦常有國民思想,如項羽而列諸本紀,孔子、陳涉而列諸世家,儒林、遊俠、刺客、貨殖而為之列傳,皆有深意存焉。其為立傳者,大率皆於時代極有關係之人也。

而後世之效顰者,則胡為也!二曰杜君卿。

《通典》之作,不紀事而紀制度。制度於國民全體之關係,有重於事焉者也。

前此所無而杜創之,雖其完備不及《通考》,然創作之功,馬何敢望杜耶!三曰鄭漁仲。夾漈之史識,卓絕千古,而史才不足以稱之。其《通志。二十略》,以論斷為主,以記述為輔,實為中國史界放一光明也。惜其為太史公範圍所困,以紀傳十之七、八,填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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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梁啟超文集

全書,支床疊屋,為大體玷。四曰司馬溫公。

《通鑑》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結構之宏偉,其取材之豐贍,使後世有欲著通史者,勢不能不據為藍本,而至今卒未有能逾之者焉。溫公亦偉人哉!

五曰袁樞。

今日西史,大率皆紀事本末之體也,而此體在中國,實惟袁樞創之,其功在史界者亦不少。但其著《通鑑紀事本末》也,非有見於事與事之相聯屬,而欲求其原因結果也,不過為讀《通鑑》之方便法門,著此以代抄錄云爾。雖為創作,實則無意識之創作,故其書不過為《通鑑》之一附庸,不能使學者讀之有特別之益也。六曰黃梨洲。黃梨洲著《明儒學案》,史家未曾有之盛業也。中國數千年惟有政治史,而其他一無所聞。梨洲乃創為學史之格,使後人能師其意,則中國文學史可作也,中國種族史可作也,中國財富史可作也,中國宗教史可作也。諸類此者,其數何限!梨洲既成《明儒學案》,復為《宋元學案》,未成而卒。使假以十年,或且有漢唐學案、周秦學案之宏著,未可料也。梨洲誠我國思想界之雄也!

若夫此六君子以外(袁樞實不能在此列。)

則皆所謂“公等碌碌,因人成事。”

《史記》以後,而二十一部皆刻畫《史記》;《通典》以後,而八部皆摹仿《通典》;何其奴隸性至於此甚耶!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以故每一讀輒惟恐臥,而思想所以不進也。

合此六弊,其所貽讀者之惡果,厥有三端:一曰難讀。

浩如煙海,窮年莫殫,前既言之矣。二曰難別擇。即使有暇日,有耐性,遍讀應讀之書,而苟非有極敏之眼光、極高之學識,不能別擇其某條有用、某條無用,徒枉費時日腦力。三曰無感觸。雖盡讀全史,而曾無有足以激厲其愛國之心,團結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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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舊史32

合群之力,以應今日之時勢而立於萬國者。

然則吾中國史學,外貌雖極發達,而不能如歐美各國民之實受其益也,職此之由。

今日欲提倡民族主義,使我四萬萬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