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居所到山下村子二十里,山路崎嶇,平常獵戶們也要花上兩個時辰,可小羽化半個時辰就下了山,燕雙飛這兩年的非人道修煉顯示出驚人的效果。跑發了性子的小羽化風風火火衝過西村口,絲毫不管別人投來驚異的眼神,他的心思只在東村口的小酒館,那是他的家。
到底還是個孩子,離家兩年早已心腸火熱,恨不能長出翅膀來。猶記得兩年前的冬天,從睡眠中醒來看到的不是阿爹阿孃的身影,卻是一個非常落魄的粗獷漢子,他嚇得哇哇大哭,結果那漢子根本沒有理會他,讓他哭了足足一天,嗓子都啞了。他到現在也懷疑是不是阿爹阿孃不要他了,在山上兩年,每天都是地獄似的訓練,見到的人除了師傅就是一些獵戶,很是孤苦,與世隔絕的他居然還能活下來,連他自己都有點恍惚了,甚至有時候還會想自己是不是不在人間了。當師傅說出讓他下山的話,他第一反應就是作狼嚎之聲,這表示他還活在世界上,心裡沸騰起了無限的喜悅。
驀地,小羽化停了腳步,將小臉仰了起來。在他的身側右邊,是一段丈許高的紅牆,他注意的並不是這牆的高度,雖然這麼高的牆在這個小山村內的確是最宏偉的,可他注意的是另一樣事物。
那是一雙眼睛。清澈而野性,似秋水如寒星,正散發著好奇而又期待的光芒。說實在的,小羽化還不曾看過這麼好看的眼睛,當然了,一個只有七歲大還有兩年生活在山裡的小屁孩子,你還能指望他見過什麼好東西?
小羽化笑了,他看到了一個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趴在牆頭。烏黑的頭髮扎著兩個圓髻,束了紅絲帶,粉撲撲的小臉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大大地張開,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酒窩,透著那麼的可愛,竟是個美人的胚子。小羽化有點懵了。
“喂,你帶我去玩好嗎?”
清脆如黃鶯的聲音像箭一樣刺中了小羽化,還是穿心的那種。
從七歲開始,小羽化就知道了生活的艱辛。每天中午跑回家給師傅燕雙飛打酒,每天晚上去孔老夫子家裡學文化,剩餘時間基本都是在山上度過,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每天往返山上山下,實在是一個很沉重的負擔,即便是成年人,一天下來也要累個半死了。但是小羽化越來越精通“偷懶”之道,打盹、溜號、離家出走……無所不用其極,可世間上的事情不如意十之八九,誰叫他有個超級厲害的師傅呢?拋開打盹不說,每次溜號都被燕雙飛像老鷹抓小雞一樣逮捕歸案,至於離家出走,都是小羽化自己回家的,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路,離家不到三里地,他就害怕得跑了回來。
而晚上一個時辰的文化課卻是他最喜歡的,孔老夫子雖然嚴厲,哪比得上燕雙飛的恐怖,從來就沒拿樹枝抽過他,而且孔老夫子的教學也別具特色,有關東方的演義、西方的傳奇一股腦教給了他,正經文化課倒成了副業,小羽化偏偏還就愛讀這種在一般人眼裡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每每帶了書回山,惹得燕雙飛也經常廢寢忘食地研究起來。對於沒興趣做官的江湖人來說,這種東西才是最經典的了。
看到孩子能文能武,當爹孃的自然大為欣慰,有了大俠燕雙飛和孔老夫子的教導,小羽化就算再不爭氣,至少也能像個男子漢吧。
可現在的羽化似乎心思變了,晚上照舊認真讀書,白天習武卻更加緊迫起來。他強逼了燕雙飛安排每天的訓練任務,然後非常非常努力地完成任務,努力還不夠,他一定會將訓練任務提前完成。按照燕雙飛的訓練,每天的課程至少安排了四個時辰,可現在都被羽化在三個時辰內完成了,這讓他非常高興,然而又非常奇怪,燕雙飛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弟子要這麼努力,根本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羽化十七歲。
“阿穎,阿穎,快看,有獐子啊。”羽化大叫起來。
當年的女童出落成了大姑娘,秀髮更柔,眼睛更亮,窈窕身段更加迷人,笑顰之間已經有了女人的風情,唯一變了的是那隨著成長而漸漸淺淡的酒窩。
阿穎看著羽化張弓搭箭急忙跑上幾步,可一身翡翠五絹裙著實不方便在山野中奔跑,只得大聲喊過去,“不準殺不準殺,那麼可愛的小傢伙,你殺了它我就不理你了。”
羽化悻悻地收了弓箭,裝出個哭臉,“哎,師傅的下酒菜沒啦,我回去要捱罵的了。”
阿穎喘著氣跑到他身邊,笑著撫順了被風吹散的長髮,“沒事,就說我不讓殺的,有本事叫他來找我晦氣。”
羽化一屁股坐地上,“他哪敢啊,上次跑你家把我抓出來,被你罵得狗血淋頭的,從此他就不敢見你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