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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何必為我殉葬啊?離開我,您仍然擁有一切!”新月緩緩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放了我吧!沒有我,您就無牽無掛了!”

楚雁潮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伸手關上了小提琴的痛苦呻吟,坐在床邊上,重新拉住新月的手,他懊悔自己剛才過於衝動,這個病弱的學生再也經不起嚴師的訓斥,那心靈上的傷痛,需要溫暖的手去撫平。“新月,”他輕輕地叫著她,“你怎麼能想到‘死’呢?你這點兒病算不了什麼,任何醫學權威、醫學著作都不能下這樣的結論!不能做手術,藥物治療也會有效的,何況科學還在發展,你還年輕!曾幾何時,被認為是不治之症的肺結核,已經被征服了……”

“您不必安慰我了,我得的是心臟病。沒有一顆健康的心怎麼能活得長久?或早或晚,死亡將不可避免地來臨。楚老師,我不願意死啊,可是,沒有人能夠救我,您,不能;我,更不能!……”

“不對啊,新月!能夠救你的不但有我,還有你自己,死哪有那麼容易?你不是一隻小鳥、一棵小草,你是一個人,人是大自然最光輝的傑作,地球上最頑強的生命!不要低估它,不要放棄它,要珍惜屬於我們只有一次的寶貴生命!”楚雁潮用寬大的手掌為她擦去眼淚,撫摩著她的小手,“知道嗎?新月,列寧在臥病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傑克·倫敦的一篇傑出的小說,讓克魯普斯卡妮讀給他聽,從中汲取戰勝病魔的力量,小說的題目就叫《熱愛生命》……”

“哦,我不知道,不知道……”新月喃喃地說,“傑克·倫敦……我欽佩他的作品,讀過《雪虎》、《海狼》,可是沒讀過這一篇,寫的是一個病人嗎?”

“不僅僅是一個病人,而且是一個大寫的‘人’,一個不朽的生命!他讓你看到人的意志、人的力量怎樣不可戰勝,讓你因為作為人而感到驕傲!”談到文學,楚雁潮充滿了激|情,彷彿又登上了英語課的講臺,“傑克·倫敦早年曾經到阿拉斯加淘金,有過那種艱苦卓絕的生活經歷,我一直認為這篇東西是他自己的化身。透過文字,我總是看到他那膚色略黑的臉,濃密的、鬈曲的黑髮,閃耀著智慧和無窮的生命力的眼睛,自信地微笑著的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齒,那兩枚尖尖的‘犬齒’,比狼的後代‘雪虎’更鋒利、更堅硬!……”

“……”新月靜靜地聽著他那富有感染力的講述,彷彿回到了未名湖畔的書齋,她的老師是她汲取智慧和力量的寶庫。

“在寒冷的、深入到北極圈的阿拉斯加地區,一顛一跛地走著兩個淘金的人,飢餓、疲憊和寒冷折磨得他們筋疲力盡,已經很難走出這杳無人跡的荒原。而在這時候,其中的一個人又扭傷了腳,他的朋友丟下他朝前走去,再也沒有回頭……”楚雁潮低聲講起那個故事,一開頭就把新月深深吸引住了。

“這個失去了朋友的人,陷入了絕境。這是一個他從未到過的地方,沒有樹,沒有灌木,沒有草,只有一片遼闊得可怕的、死氣沉沉的荒野。他的身上早已經沒有了食物,獵槍裡也沒有了子彈,他甚至已經弄不清日期,只憑著猜測的方向,揹著沉重的行囊,一瘸一拐、搖搖晃晃地朝前跋涉,他欺騙自己,幻想著他的朋友在前面等著他……

“一天又一天,他在雪裡、雨裡掙扎著前進,渾身都是溼的,膝蓋和雙腳鮮血淋漓。餓得太久了,胃裡像刀絞一樣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了,他的胃‘已經睡著了’。他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起初偷偷地哭,後來就朝著無情的荒原號啕大哭,誰也不理睬他,這兒沒有第二個人,只有飛奔的馴鹿和狂嗥的狼群。他已經極度虛弱,沒有力量去獵取食物,費盡千辛萬苦撈到了兩條像小指頭那麼大的魚,純粹出於理智,逼著自己生吞下去,為了活,他必須吃!

“有一次,他從昏迷中被驚醒,一頭大棕熊正用好鬥的驚奇眼光看著他!熊向他發出試探性的咆哮,他呢?他沒有逃跑,而竭力擺出威風凜凜的樣子,也在朝著熊咆哮,聲音非常粗野,非常可怕,在生死關頭,那緊緊纏著生命根基的恐懼變成了勇敢!那頭熊被這個站得筆直、毫無畏懼的神秘動物給嚇跑了,他才猛然哆嗦了一陣,倒在潮溼的苔蘚裡。

“他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前進,白天黑夜都在趕路,摔倒了就休息,一到垂危的生命火花閃爍起來、微微燃燒的時候,就再慢慢地向前挪動。他已經不像一個人那樣掙扎了,他的靈魂和肉體並排向前走,向前爬,它們之間的聯絡已經非常微弱,逼著他前進的是他的生命,因為他不願意死!他不再痛苦,腦子裡充滿了怪異的幻象和美妙的夢境……

“他終於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能一寸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