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與莊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觸。
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面板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纖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莊嚴肅穆。
看到李墨遠勝一般人的體形和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李卿你沒有令寡人失望。”
李墨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異日定能因李卿光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
楊泉君和王齕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
當眾人入席後,莊襄王道:“姬後和政王兒均安返咸陽,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
眾人舉酒祝賀,莊襄王溫柔的看著朱姬母子,道:“政王兒,李卿家有大恩於你,還不敬先生一杯!”
贏政聞言起立,來到李墨席前。
贏政此時已經成為了兵符英雄,雖然基本與常人無異,可裝做與李墨不太熟還是可以的。
當下自有侍女捧來酒壺酒具。
李墨長身而起,恭敬地俯身,舉手過頭,接過美酒,一飲而盡。
兩人分別回到席位裡。
莊襄王逐一和眾人閒聊了兩句後,眼光再落到李墨身上,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李卿認為須多少軍馬?”
此言一出,眾人之中不論敵友均是將目光投向了李墨。
李墨微笑著道:“回大王,以現在的形勢而論,攻陷邯鄲二十萬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未可辦到。”
眾人齊感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李兵尉對兵家爭戰之事,時日仍短,故才有此無知之言,王大將軍可否向兵尉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
他始終堅持稱李墨作兵尉,兵尉只不過小小的統率千百人的中級軍官,雖然也算不錯了,可是對於在場的眾位大佬來說,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同時這兵尉還是趙國封的,亦在表明著他仍視李墨為外人。
莊襄王和呂不韋先是對李墨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來,烏應元則向李墨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驁雙目則亮了起來,顯是體會到李墨說話中的含意。
李墨從容不迫地看著王齕,虎目精芒閃閃。
王齕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本將卻想請李先生先解釋一下為何有此立論。”李墨目前還沒有確定其官職,稱兵尉那又是在趙國封的,救回朱姬母子後必然會大大的升官,所以就稱先生這個萬金油的稱呼。
此話一出,莊襄王、呂不韋、烏應元和楊泉君這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李墨非是胡謅一通,否則王齕不會如此有所保留。
李墨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後,趙國確是元氣大傷,又是強敵環伺,不過正是由於隨時都有可能亡國的形勢讓整個趙國上下均生出拚死抗敵之心,正是哀兵必勝,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
“臣下提出能以二十萬人攻陷邯鄲,是趁我們烏家剛撤離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面的補給難繼,兼之士氣大損,才有此把握。但這一戰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這趙國兩大柱石分別被匈奴和燕人纏著,無暇分身,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若只為破城,十萬人足矣,但若要速戰速決,全師而退,非二十萬人不可。”
王齕呆了半晌,嘆道:“李先生這話亦不無道理。”
蒙驁沉聲道:“末將完全同意李先生之言。”
楊泉君氣得臉色陣紅陣白,與秀麗夫人交換了個眼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一陣嬌笑,媚眼一送,向莊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沒推薦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
這麼一說,王齕和蒙驁都尷尬起來。
莊襄王又道:“李卿說舉我全國之力,亦未能滅趙,又怎樣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