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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以後,這人來此,日日不輟。

大夫看過,說初九將養一些日子便可痊癒。可自那日起,初九一直昏睡不曾醒來。

梅堯君拿他沒辦法,只能自認命苦,手忙腳亂地給他灌完每日的兩帖藥,又買來一些粥給他喂下。可梅公子並沒有未雨綢繆點上照顧人這個技能點,所以十日過去,初九消瘦了一圈,活像根柴火棍。好在這個時候初九也醒了。

初九醒時梅堯君剛好不在。他想起身,餓了這麼些時候,雙臂無力,竟沒能撐起身來。渾身痠軟,頭昏腦漲,看來他還活著。

初九無精打采地嘆了口氣,顯然是有些失望。

李雙寒死前甚是不平,他自認無愧天地,卻死得不得其所,而初九又何嘗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問出這樣的問題顯而易見不夠老道,因為因緣果報從來都是毫無道理的。只是在這事上頭,死人要比活人好上那麼一些:人死了,心中的冤屈還可以向地府判官說明,待其論定功過,安排下一世投個如何如何的胎,聊以慰藉;可活人的苦是無論如何也向別人說不明白。

沒過多久,梅公子照例帶著魚片粥回來。方推門而入,便見初九睜眼看著天花板。

梅堯君幾步走到桌前,放下食盒,正欲一鼓作氣問候初九祖宗十八代,雄詞壯句出口就變成沒出息的一句:“你醒了。”

初九瞪著一雙死魚眼,不吭聲。

他忍了忍,又問:“傷口還痛麼?”

初九還是不答。

梅堯君開啟食盒,端出熱粥,怒氣衝衝,預備把這碗粥澆初九頭上。果不其然,他再次臨陣脫逃,走到床邊氣勢頓減,軟綿綿地哄初九道:“來,喝粥。”一邊伸手把初九半抱起來。

初九飢腸轆轆,靠著他的手喝了幾大口粥,卻又說:“腥。”

他向來不挑剔飲食,這樣簡直是作弄人。梅堯君又想大動肝火,但念在他許是病中矯情,便放過他這一馬。

初九問:“我們現在何處?”

梅堯君在床邊案上擱下碗,再扶他躺下,垂眸道:“那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這幾日可有出現沉檀宮和梅莊之人?”

“有過,只是他們未必見過我,我裝扮成書生模樣,大概是矇混過去了。”梅堯君很為自己的喬裝打扮自鳴得意。

初九聞言也笑道:“梅公子真是聰慧過人。”

梅堯君恬不知恥道:“那是自然。你先歇著,我去吩咐小二將碗拿去洗了。”

他正轉身欲離開,卻聽見初九問:“梅公子,他們的屍首,你如何了?”

按理說,聚豐樓的人,屍首應該交還給聚豐樓聽憑其處置,但這種天氣只怕放不到兩三天就壞了,更何況梅堯君還拖著重傷的初九。權衡之下,他只好把三人屍首堆火上燒了,撿出些骨灰帶上,來日若見得聚豐樓的人也勉強算是交代。

初九聽他說完,點點頭便要睡過去。

梅堯君見他不悲不怒,以為初九格外看得開,這事也就就此揭過了。

接下來幾日,初九整日矇頭大睡,梅堯君想與他說幾句話都不行,正是無聊得緊。

半夜梅堯君睡在初九旁邊,聽到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睡得淺,便醒了過來,一睜眼竟對上初九清醒的雙目,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他問他:“深夜不睡,是在作什麼鬼?難怪你白日裡總是睡不醒。”

初九卻伸出根手指按在他雙唇上,悄聲道:“噓,小聲點,別驚動了他們。”

梅堯君以為他說的是沉檀宮或者梅莊的探子,轉頭看向窗外,只看到一窗白慘慘的月光。“什麼他們?他們是誰?”

初九說:“李兄他們。”

這四個字聽得梅堯君心裡發寒。

初九繼續說:“他們三人含怨而死,恐怕魂靈難安,不甘心入輪迴。貧道總盼著能不能在夜裡見到他們一回,雖無濟於事,至少能略陳心中悔疚。”

梅堯君覺得可笑,卻又不敢笑,只問他:“你不怕鬼了?”

初九答:“說來也奇怪,經此一遭,的確不怕了。”

梅堯君感覺胸腔裡有股悶痛隨著心跳的搏擊一波一波地湧上去,讓他喉頭發乾兩眼痠澀,他寧願初九還像原先一般聽到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嚇得屁滾尿流,總好過這樣的心境。他伸手攬過初九的頭,把它埋在自己胸前,低聲道:“別想了,他們的死與你無關。”

初九對此不置可否,“我們明日便離開此處,貧道擔心沉檀宮隨時會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