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兢兢留此有用之身,百年後為恩公清墳上草,理墓前香,再拜叩首。妖不輕諾,誓出如山。
大家都看的明白,這意思是說,你丘山休想殺了我,我怎麼樣都會活的比你長,來日還要給你上墳呢。青城掌教派了許多人,費了很大力氣,才把那行字給鑿了。
從此之後,再沒聽說過司藤的訊息了,丘山道長也離開青城,一路尋索此妖蹤跡,不久以後,聽說麻姑洞主沈翠翹傷重不治,死時還不到三十歲。
一直到1946年,那些年發生的事太多,國變、家變,連世界都變了個個兒,大家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有一天,丘山道長忽然登門拜訪我的母親黃玉,說是發現了司藤的蹤跡。
第⑩章
和黃老太太透過電話之後,大家的情感幾乎是集體發生偏移,時代不同了,沒有過去那種妖和人勢不兩立的清算理念,即便被下了毒,同情司藤的人還是佔了大多數。
大家討論說,司藤也不是那麼可恨嘛,人之初的生存狀況最能折射其後來的世界觀和為人處世,司藤的性格塑成期被丘山影響太大了,愛情的介入又起到了反作用,這種人理應成長為反人類反社會的混世魔頭,她居然還能條分理析斯文禮貌的跟你說話,簡直是見證奇蹟的時刻啊。
不過與之對應,顏福瑞的處境有些尷尬了,人人看他都像看丘山的影子,一臉的嫌棄,顏福瑞委屈的要命,內心裡,他也覺得丘山做的不對,但是自己是他徒弟啊,總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罵罵咧咧的。
同時被孤立的還有沈銀燈,解藤殺時她那裡交了白卷,其它人嘴上不說,心裡都記著呢,紛紛議論說怪不得現在中看不中用,原來是太師父死的早,後人壓根就沒得到真傳,不會也不丟人啊,別不懂裝懂嘛。
沈銀燈心高氣傲的,哪裡受得了這個氣,當晚就收拾行李離開了,蒼鴻觀主得到訊息趕過來的時候,早已人去屋空,撥手機關機,儼然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蒼鴻觀主跌足長嘆說這不是胡鬧嗎,沈小姐身上還中著毒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怎麼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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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的鴻門宴定在了青城山附近的一個高檔會所,到時候在一個延伸出湖面的玻璃露臺用餐,憑欄就是臨水,對面是寂寂青山,據說屆時還會安排一兩個藍印花布衣裳的姑娘打油紙傘坐一兩葉扁舟在遠處的湖面飄然而過,如果當天下雨,那就是“斜風細雨不須歸”,如果出太陽,就是“水光瀲灩晴方好”。
老闆娘極力向秦放推薦:“巴適滴很咯,在我們這吃飯,吃的都不是飯,是精神享受。”
那些道長們估計都會精神緊張,來點精神享受調劑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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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福瑞收到秦放最後確定的電話,小跑著去到各位道長房裡通知,似乎這樣積極的跑前跑後,能稍稍彌補一下師父丘山道長的過失,道門和道洞道街分住前後觀,抄山間小路去前觀通知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身後喊他:“顏道長。”
居然是沈銀燈,顏福瑞驚訝極了,問她:“沈小姐,你不是走了嗎?”
沈銀燈沉著一張臉,也不答話,只問他:“那頓飯,什麼時候,定的哪?”
顏福瑞趕緊把訊息告訴她,又勸她:“沈小姐,蒼鴻觀主說要包個車一起走,大傢伙在一塊兒,互相有個照應。”
沈銀燈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顏福瑞只好訥訥等著,無意中看到她身上裝飾,心說怪不得她名字裡有個“銀”字,這沈小姐可真喜歡戴銀首飾啊。
耳朵上掛的是金鐘花掐絲燈籠墜,脖子上一個吉祥銀環,吊墜是片銀葉子,葉邊上顫巍巍懸了個七星瓢蟲,腕上是鳳凰翎羽的細股串鐲,再一想到為王乾坤解藤殺時,她祭出的法器就是一盞老銀花枝燈……
“我問你,你之前說,司藤身邊有個男人叫秦放,那個人不是妖怪?”
“他不是,”顏福瑞搖頭,“他就是個普通人,人挺好的,挺照顧咱們瓦房……我之前還猜呢,說不準是被逼的幫這妖怪跑腿。”
“司藤信任他?”
顏福瑞皺眉頭:“挺信的吧……走哪都帶著他。”
沈銀燈不信:“司藤可不像是會信任人的妖怪,這個秦放,就沒有點特別的地方?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就成她心腹了?誰信哪?”
特別的地方?
顏福瑞苦思冥想,秦放有特別的地方嗎?心善?老百姓都心善啊,有錢?有錢也不算太特別吧……
半晌,他小心翼翼問了句:“長的帥算特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