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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斷橋。

沈默覺著胡宗憲二人八成是為了表示與總督的對立,才選了這麼個鬼地方,卻遛著他跑了這麼遠的路,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看來人家根本就沒把咱當回事兒。’沈默不由自嘲的笑笑。

這時馬車終於停下了,鐵柱開啟車門道:“大人,我們到了。”

沈默點點頭,緊了緊大氅,便扶著鐵柱的肩膀下了車。一看四周景色,他不由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卻見雪已經越下越大,把湖邊的柳浪裝點得銀裝素裹,再往湖上瞧去,卻見一道白瑩瑩的玉帶橫架在浪澈幽深的湖面上,比起往日的瑰麗多彩來,更有一番迥異的冷豔味道。

“好一個斷橋初雪。”沈默不由笑道:“果然是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啊!”

話音未落,便聽湖上有人笑道:“能真正領山水之絕者,塵世有幾人哉!”

沈默循聲望去,只見身披灰色大氅的胡宗憲,正在朝自己微笑。

沈默一邊快步走過去,一邊笑著拱手道:“竟要胡大人親候,實在是下官的罪過啊。”

聽他叫自己‘胡大人’,胡宗憲有些尷尬。因為他才是正七品,而沈默雖然沒有品級,但一切禮儀視同六品,真要較起真來,改自稱下官的是他胡汝貞,而不是人家沈默。但他不像一般人那樣趕緊自謙,而是搖頭笑道:“兄弟這就不對了。現在又不是在場面上,用官稱是不是太生分了?”便將等級帶來地尷尬不露痕跡的抹過去。

其實沈默自稱‘下官’便是在試探胡宗憲的態度。想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裝作若無其事,那就太無恥了;如果非要按照朝廷禮制,讓他改稱‘本官’,那就太迂腐了;如果一下子不知所措,那就太沒用的。

但胡宗憲的表現卻讓他刮目相看,既沒有接受沈默的自謙,也沒有表露出我不如你地意思。一句話便不動聲色的化解了尷尬,還無形中拉近了雙方地距離。

雖然不可能僅憑著這一刻的印象,就給一個人下結論,但沈默還是暗暗告誡自己:‘這個人絕不是隻會阿諛奉承的無能之輩。’便一臉親熱的笑道:“那我就斗膽叫一聲梅林兄了。”

胡宗憲哈哈大笑道:“那我就託大叫你聲拙言老弟了。”

“本來就應該的。”沈默笑道。胡宗憲今年四十二歲,叫他一聲‘老弟’一點也沒問題。

待沈默上了小船,問題就來了——這艘小船上乘不下他那七八個護衛,胡宗憲笑道:“上了兄弟的船,還要帶護衛作甚?”

沈默點頭笑道:“那就索性只帶個使喚人吧。”便叫沈安跟著上船。對何心隱和鐵柱道:“在岸上跟著我們。”

“小心不要磕到頭。”胡宗憲拉開艙門,請沈默進了船艙。裡面空間不大,鋪一床厚厚的乾淨棉被,上面擺一個矮腳方桌,桌上是豐盛地茶點水果,因還有個雪白銅的火盆。卻要比外面暖和多了。

胡宗憲歉意的笑笑道:“愚兄清寒的很,沒有銀子僱大船,只能因陋就簡,還請拙言老弟包含則個。”

“軒敞大船雖好,卻不宜於細談敘舊。”沈默笑道:“還是小船好,可以專心說話。”胡宗憲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風度,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真誠起來。

沈安和胡宗憲的隨從為兩位大人除去大氅和靴子,便躬身迴避出去,將艙內留給兩人說話。

胡宗憲便請沈默上座。沈默說什麼也不肯。退讓一番還是胡宗憲坐了左邊,沈默與他相對而坐。

待兩人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坐下。反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外面雪落無聲,艙內安靜無比,只有胡宗憲斟茶的嘩嘩響聲。他為兩人各斟一杯茶,略帶歉意道:“不是兄弟我吝嗇,實在是買不到明前,只能拿雨前龍井招待賢弟了。”

沈默搖頭笑笑道:“我也不是什麼金貴人,喝不出孬好來。”現在艙裡明亮,他也看清對方地尊容了,只見他頭上扎著黑色的平定四方巾,身上穿一件半舊的青緞面薄棉袍,極挺括的紮腳褲,白布襪,卻與印象中那個銳氣十足的胡宗憲不同……雖然眉目仍如往昔那般英俊,神態卻顯得十分安詳,丰神瀟灑,從頭到腳都是家世清華的貴公子派頭。

見他端詳自己,胡宗憲不由笑道:“賢弟看出什麼了?”

沈默笑道:“我就看出四個字,世、家、子、弟。”

胡宗憲先是小吃一驚,旋即有些黯然道:“算不得什麼世家子弟,不過是耕讀之家,雖然祖上出過幾位顯官,但也是幾十年前地事了。”說著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