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沈默笑笑,想到一個笑話,每個說‘呵呵’的人,心裡想得都是:‘我日你大爺的!’於是淡淡道:“無妨,只要不再有下次就好。”
“肯定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馮保身子前傾,側讓開去路,伸手肅客道:“閣老請。”
“公公請。”沈默點點頭,便邁步往外走去,馮保落下半個身位,才小碎步跟上,小聲道:“閣老,東廠的事情,可跟奴婢沒有半點關係。”說著苦著臉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咱當時,只是不想便宜了外廷和鎮撫司,卻沒想著和您老過不去。”
沈默看他一眼,笑起來道:“公公,你順拐了。”
“啊……”馮保趕緊調整腳步,手慌腳亂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哭笑不得道:“大人,您還有閒心開玩笑?”
“再苦也要苦中作樂。”沈默淡淡道:“留步吧。”
“是……”馮保知道他這是放過自己了,不由暗暗鬆口氣,看著沈默走遠的身影,心說:‘燒冷灶固然回報大,卻也有血本無歸的可能,幹嘛要放著現成的熱灶不燒,去冒那風險呢?雖然沈閣老不像那位那樣貼近,但他的身份,還有和皇上的關係在那裡,當然不用上杆子巴結宮裡。不過原先和他交好的黃錦和馬森都不在了,他肯定也需要內援。比起別人來,還是我和他關係近些……’轉念一想,那冷灶也是大有希望的,至少後臺硬、手段高、懂權衡,十分有成大事的氣象,要這麼放棄了也可惜。
想來想去,還是冷灶熱灶一起燒,這樣雖然辛苦點,但要更加保險啊!打定了主意,他便直起身來,趕緊回去伺候。因為這會兒,皇上肯定火大,要找他的美人消火去腫,自己得趕緊張羅好了,然後抽空去找那老東西回稟一聲。
一想到那老東西,馮保就倒抽冷氣,這老棺材瓤子實在是太厲害了,別看司禮監的幾個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可在他面前,就像螞蚱瞎蹦躂一樣,輕描淡寫的,全都被算計進去了。現在沈閣老這一告狀,那幾人的命運也就註定了。
想到這,馮保不禁暗暗慶幸,要不是那老東西選定自己幫手,八成自個也得被他算計進去,落個灰灰的下場。
‘比起這些成了精的傢伙,自己還真是太幼稚了,得好好跟著學啊。’謙虛好學的馮公公如是想道。
不提那死太監去作了甚,單說沈默離了皇帝那,便回到了內閣,正好與往外走的張居正碰上。
“哎呀,你果然回來了。”張居正一臉驚喜道:“方才聽人說,看到你進宮了,我還不信,說哪能回來的這麼快呢。”
“呵呵……”沈默又‘呵呵’,也朝他笑道:“你這是作甚?”
“呃,去趟戶部。”張居正笑道:“快進去吧,老師見到你回來,肯定很高興。”
“好。”沈默朝他叉叉手,目送著張居正離去,才轉過身來,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大步走進了內閣之中。
先去了正廳,只有陳以勤一個人在,室友之間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一間屋裡睡覺的日子,比和家裡老婆都多,兩人也有了默契。就那麼互相看了看,一些資訊便傳遞給了對方。
然後陳以勤一指首輔值房道:“等你倆時辰了,午飯都沒吃。”這話的資訊量十分豐富,足夠沈默把握徐階的態度和立場了。
“真是罪過。”沈默輕聲道:“那我先去見過元翁了。”
陳以勤點點頭,不再說話。
沈默便來到首輔值房外,輕輕叩響了徐階的房門,老僕人徐福開門出來,一看是沈默,小聲歉意道:“沈相,我家老爺剛睡下……”
“不急不急。”沈默微笑道:“我在外間等等吧。”
“您請。”徐福對他的反應一點不意外,側身讓開肅客,沈默便躡手躡腳的進來,在外間的茶几邊坐下。徐福要給他上茶,也被沈默用手勢阻止,讓他保持安靜。於是兩人便一個站一個坐,都如木雕一般,不動一動,唯恐發出聲音,擾了老徐階的夢。
一簾之隔的裡間,徐階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綢被,也是一動不動,不發出一點聲音,但他的兩眼,卻是睜著的。徐閣老不是張飛,所以他根本沒睡著。倒不是他為了找平衡,讓沈默也等等自己,堂堂首相還沒那麼幼稚。
就在沈默到來之前,張居正過來了,兩人密談一番,前者便去了都察院,徐階則感到一陣力不從心,在徐福的攙扶下,回到裡間休息。剛躺下沒多會兒,沈默便來了。
但徐階不想馬上見沈默,他得把滿心滿臉的挫敗感消化掉,他得恢復自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