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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部分

太倉空虛,債臺高築,各項開支都沒有著落。

這不,戶部右侍郎徐養正就在張居正的值房中大發牢騷:“所有帳目都已查證核實,國庫裡最後一筆銀子,也已經被兵部強行提走,現在可謂是一窮二白滿屁股債,工部的工程款、下個月的俸祿餉銀,這些都是火燒眉毛的,太嶽你可想個輒吧!”他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也是庶吉士,比張居正資格老多了。只不過官運坎坷,嘉靖二十七年,他上疏彈劾嚴世蕃竊弄父權,收受賄賂,結果被嚴嵩矯廷杖,貶為雲南通海縣典史。雖然嚴氏父子對他十分忌恨,但此時徐養正已經名震天下,也加害不得。之後二十年,他歷任廣東肇慶府推官、貴州提學僉事,一直被壓在偏遠蠻荒之地。

直到嚴世蕃倒臺後,他才起為南京光祿寺卿,然後轉任南京戶部左侍郎,結果又受到振武營兵變的牽連,差點又栽個跟頭。好在他的座師徐階這時大權在握,將他左遷為戶部右侍郎……雖然看上去是降了半級,可從南京到北京,入贊廟堂,行秉樞要,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明降暗升。

來京後,徐階便與他談話,殷殷以‘足國裕民’相期望,並希望他能好生指導幫襯張居正,所以他也不跟小張大人客氣。

“不是說,讓你把兵部的款子壓一壓嗎?”張居正皺眉道。

“我壓得住嗎?”徐養正皺皺巴巴的臉上全是憤懣道:“誰知道楊博那牛鼻子發了什麼瘋,本來說得好好的,先支付一半,後一半的二百萬兩延期支付,可他竟親自帶兵來太倉搶錢,我去質問他,為什麼說好了要變卦,他卻翻臉不認帳,讓我拿出證據來!”說著有些埋怨的看張居正一眼道:“你當初就該和他立個字據,口說無憑算怎麼回事兒?”

張居正唯有苦笑對之,楊博什麼地位,自己又是什麼地位,還能嫌人家的口頭承諾不作數,再要求立字據,那也太不知好歹了吧?當然,徐養正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這麼說,只是在拿他出氣罷了。

“人家手續齊全,要求現在就提款。我說等你回來再說,他就威脅我,這筆錢不給,他就去敲登聞鼓,讓戶部吃不了兜著走。我只好把庫裡最後一個銅板都給他,就這還不滿意,說年前必須把欠著的五十萬兩還清呢。”說著喟嘆一聲道:“雖說戶部一直是債臺高築,可太倉裡摳不出一兩銀子,這還是國朝兩百年來頭一回兒啊!”

張居正聽了心裡發酸,只能勸道:“勉為其難,熬過這個冬天,春天就好過了。”

“就怕冬日太漫長啊……先帝去世、新帝登極,這都是意外的大筆開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消化掉。”徐養正搖搖頭,望向張居正道:“不說那些掃興的了,你這次下去巡視,有什麼收穫?”張居正這是剛剛從京師內外各榷關、倉場巡視回來,家都沒回就直接來衙門了。不過看他中單雪白,袍服整潔,象簇新的一樣摺痕清晰,還散發著淡淡的薰香味道。哪裡像剛剛跑了百多里的苦命官吏,反倒一副閒庭靜坐計程車大夫模樣。

每當看到他這樣子,不修邊幅的徐養正都要暗自感嘆一番,這張太嶽,活得太講究了!原來張居正每次出門,轎子後面一定帶著衣箱。每到一地,都要洗浴更衣才肯見人;和人握手之後,也一定要洗手,注重儀表到讓人懷疑有潔癖。

不過君子性喜潔淨,這也無可厚非。

聽到徐養正的問題,張居正下意識的將衣袖理平,緩緩道:“有是有一些,京城內外二十幾處國庫,除了鈔庫空空如也,餘剩各庫倒還有些東西,但都是繒布衾褥、竹木藤漆之類的物品,可謂應有盡有,全部清點下來,大約有五百多樣,數量也多得驚人,只是沒有銀子。”

徐養正點點頭,這也是正常的。今年開銷太大,早就把通州和各榷關的十幾個庫裡的銀子調光了。至於為何還有麼多物品,是因為雖然‘一條鞭法’吵吵嚷嚷幾十年,但一直推行不利,絕大多數省份,還是以實物完稅。這些種類紛雜的物品,本是供朝廷政府的日常用度,但入繳數量太大,用也用不完,只能在那堆著耗著,每年各司庫呈報的損耗,折成現銀話,得二百多萬兩……當然不光是黴爛變質,不堪使用的;還有大半被上下其手,轉出去變賣,中飽私囊了。

大明的稅賦制度,真是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兩人嘆會兒氣,張居正又道:“這次我下去,發現了很多問題,各倉場、榷關的管理都十分混亂,物資流失嚴重!大明之病,就在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雖然單拿出來不起眼,但彙集起來就要了命。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著如何革故鼎新,如何把這個局面扭轉過來。因為思路還沒理順,就怕你聽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