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央停下手,看著殤離,伸手為他拭去眼角掛著的一顆淚,緊接著又薄情地啟口,“換一隻手。”
殤離微怔,卻也認命地放下左手,將右手伸到蓮央面前,可就在蓮央手中的戒尺要打下來之際,他忽然又開口問道:“師父,您是不是都知道?”
蓮央挑了挑眉梢,打趣兒地望著他,“小狐狸,你以為你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嗎?”
殤離搖搖頭,眸中的神色卻堅定了幾分,“所以,師父也該知道我這次回來的目的了,對嗎?”
蓮央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又對著殤離打量了許久。“啪”的一聲,又是一戒尺打下來,蓮央說:“先受罰。”
於是又是連續的抽打,很疼,疼到麻木。又約莫一百下後,蓮央終於停手。
而這一停下,卻讓殤離覺得更加的疼,兩隻手心都像是著火了似的,就算不碰也宛若被刀剮過一般。
蓮央不知在想些什麼,發呆片刻,才回過神來,“如果我說,我不同意你報仇呢?”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著實讓殤離驚了驚。
師父果然什麼都知道,也清楚他回來的目的。顧不上兩隻手腫成了什麼模樣,殤離一把攥住蓮央的衣袂,懇求道:“師父,殤離求您。”他頓了頓,復又啟口,“涵妃娘娘於我有恩,這份情誼,我必當償還。”
蓮央俯□,湊近殤離的臉,“你到底是想報恩還是想報仇呢,我的小狐狸?”
“報恩也好,報仇也罷,總之都是為了涵妃娘娘,我不會讓她白白枉死。”殤離在說這話時,眸中閃過一絲陰狠,這是蓮央以前不曾見過的。
或許就是這抹不該出現的眼神頓時惹惱了蓮央,他忽然站起身,“看來你還沒認識到自己犯了何等大錯,那就繼續在此面壁思過吧!”言下,一甩袖,已揚長而去。
……
蓮央到底還是不太放心殤離,晚些的時候,他找來了大弟子寒鳴,給了他一支藥膏,讓他去看看殤離。
寒鳴過去時,殤離正坐在椅子上發呆,兩隻手分明腫得不輕,卻又彷彿渾然不覺般。待寒鳴走到他身旁,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人來了,但也沒有說話,只任由大師兄給他擦藥。
關於殤離的事兒,寒鳴多少是知道些的,師父派他過來,其用意也是希望他能多勸勸這小師弟。然而寒鳴剛要開口,殤離卻搶在他前頭先出了聲,“大師兄,你不必替師父來當說客,這事兒我決定了,師父就算不答應,我還是會照做。”
“何苦呢?惹師父生氣你很高興嗎?”寒鳴這人平日裡待人都冷冰冰的,可對自己的幾個師弟卻是極好的。
殤離自嘲地笑了笑,視線卻始終停留在自己的掌心,寒鳴拿來的這藥塗著清涼,這會兒倒也不覺得很疼了,“大師兄,如果有人因你而死,你能做到坐視不理嗎?”
“涵妃的死與你無關,她不過是後宮勾心鬥角下的犧牲品,就算當日沒有你,她一樣難逃一死。”伴著寒鳴的言語,殤離的話旋即跟上,“話雖如此,但難免會想,如若我沒有下山,是否涵妃可以躲過此劫?”
“殤離,你這是在鑽牛角尖!”寒鳴猛然抬高了嗓音,雙目灼灼地盯著殤離的眸子。
殤離卻絲毫不懼,迎著他的目光與之對視,“就當我在鑽牛角尖好了,沒關係,師父可以不幫我,你也可以不支援我,但誰都阻止不了我的決心,有本事就關我一輩子。”
寒鳴喟然長嘆一聲,將藥膏放在一旁,他站起身,已不願再繼續交談下去,於是冷漠地留下一句,“多說無益,你好自為之。”言下便轉身離去。
自那以後,蓮央每日去一趟刑堂,只為問殤離討要一個答案,然而連著七日,殤離的答案卻從未變過,從一開始他的態度就很堅定,到了第七日,他依然如此。
那個黃昏,刑堂的大門被推開,夕陽從外面照進堂內,略顯刺眼。蓮央站在刑堂中央,抬頭望著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的殤離,照舊是那個問題,“還是想回宮裡去嗎?”殤離的打算,其實蓮央很清楚,這小狐狸此次回來,本是想要尋一臂之力。
只是,真的該幫他嗎?蓮央仍是不確定,但殤離的堅持,卻讓他的心念有些許動搖。
蓮央道:“你在人間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所謂涵妃對你的恩惠,亦不過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換做別人,興許也會為你包紮傷口。”
殤離垂眸淺笑,“師父與我講這些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反是您既然都知道我在人間受苦,何不前來搭救?”他言辭間帶著責怪,蓮央自然聽得明白,卻並未被激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