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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車。微風拂過,“嗒嗒嗒”的一串聲音響起,漸漸地喚起了兩人內心深處,那極其久遠的記憶。

憑藉離谷前那一十八年的情份,縱然是庾淵,也無法與這自幼的玩伴相提並論。

“等戰事一了,這就是我想和你過的日子。你說好不好?”李穆然見冬水目光閃動,不禁探手過去,輕輕握住那瘦削的腕。透過重重衣衫,猶能感到腕骨的突出,生生地硌著手心。

冬水手上仍不停息,但脈搏的些微顫動更迭,足以讓李穆然感知她心頭的五蘊交集。

如今再作回答,便是今生今世,都容不得反悔。

“好。”不知過了多長的功夫,在完成了最後一架風車後,冬水終於篤定了主意,頭重重地點下。這一聲應允,無關乎生死存亡,也無關乎虞詐欺瞞,只是純純靜靜的承諾,如此簡單,卻也如此的真實。

李穆然大喜過望,情不自禁地放聲長笑,將她緊緊攬入了懷中。

終究是不枉了這些天所費的心思。他心頭一輕,如一塊巨石落地,正是夙願終償,歡喜無限。一時間,鄴城之中究竟有幾多兇險,那毒發作起來又有幾多痛苦,盡皆被他忘到九霄之外,渾不在意。

彷彿又回到六年之前,二人從沒有分開,也從沒有這許多的隔閡和陌生。冬水沉浸在他懷抱的溫暖之中,思緒卻逐著北風而去,飄忽間南迴秦嶺。

既然親口定下了餘生的婚約,他心中嚮往的生活也重歸恬靜平和,那麼自己那個“背信棄義”的籌劃,也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了他才好。

她遲遲不肯說出,並非擔心李穆然不肯同意,而是怕二人對毛氏出爾反爾,自責過深,反而貽誤了此行事宜。事有輕重緩急,暫且還是把這些次要的,全然忘懷吧。

鄴城經過二十萬大軍將近一年的攻擊,早已滿目瘡痍,破敗不堪。

巨石砌就的城牆飽經蒼桑,雖有臨時搭就的木柱支撐,但悉悉簌簌地,仍然不斷有破碎的石粒落下。行經城門下時,李穆然一手牽了萬里追風駒的轡頭,另一手撐起靛色的披風,將冬水罩在一片深沉如暮的陰黛下。

冬水初始總覺得有些許不妥,但偷眼向外瞧去,這才發現身邊的不少情侶夫婦,都是一般的作法。想來,南朝的民間習俗終究是含蓄內斂,便是平民百姓,也要受恁多的禮節束縛,即便相親相愛,走在大街上,行動舉止也斷然不可如此放浪形骸;而在這北廷之中,民風純樸簡單,人心曠達開明,自是極其坦然地就將濃濃愛意化在一舉一動之中,羨煞了旁人,也更增彼此間的親暱。

這是毫不掩飾的疼惜,令人如沐春風,不知不覺地便沉浸其中。

甫進了城門,李穆然便被看門兵士識出。他身份極高,轉眼功夫,便有十餘名下級的官員蜂擁而來,趕著獻媚奉承。他見得多了,倒也不去推諉,遂大大方方地將萬里追風駒交託出去,吩咐諸人好生看待,倘若掉了膘,定不輕饒。

他語氣雖然嚴厲非常,但那接過馬匹韁繩的校尉卻甚是得意,當即手舞足蹈著,帶著萬里追風駒向軍營方向跑去。其餘人等圍在一旁,面色尷尬,猶自不肯罷休。

“將軍,我識得城西天衣樓的掌櫃,前幾日剛得了數匹極好的綢緞,這姑娘……”說話的人是前鋒營的小將。他陣前衝鋒,自然練得目光銳利,轉念迅速,此刻注意到李穆然緊緊牽著的冬水,見這女子衣衫破舊,立時得計。

孰料,這馬屁當真是拍到了馬腿上。冬水在一旁瞅著這群人卑躬屈膝的醜態,早已大感膩煩,這時見其中一人涎著臉衝自己過來,頓時泛起一陣噁心。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橫了那人一眼,便扯著李穆然大步離去。李穆然微微一笑,也不與那幾人再扯閒話,只招了招手,要他們各司其職,莫來糾纏。

此後一路,李穆然抱著那滿懷的風車,與冬水愈走愈快。冬水初始只當二人一心奔去法門寺,但走著走著,也慢慢覺察到四周的氛圍有所變化。

每過一條街巷,總能隱約聽到一聲竹哨,這竹哨或高或低,或長或短,未有相同,且其聲微細,稍不留神便會漏掉。想來,是有人在暗中監視著二人,彼此間以哨聲通訊,但用心是好是壞,終究難以看穿。

側仰著頭望向李穆然,見他嘴角上挑,雙眸隱隱現出光芒,似是運籌在握。

“放心。”驀然間,她只覺手心一癢,正是李穆然在她手心之中,輕輕劃出了這二字。

從正門入了法門寺,發下風車後,李穆然卻由不得她與一眾幼童嬉笑,而是匆匆帶著她一起入了寺廟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