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一個三十歲的老手正在點撥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向他講解他要應付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見鬼!您得仔細埃他是一個出色的劍手。他的手法一針見血。他攻得猛,沒有花招和虛招,腕力靈便,人力夠,動作迅捷,招架穩當,反擊準確,了不起!而且用左手。”
在格朗泰爾對面的角落裡,若李和巴阿雷一邊玩骨脾,一邊談愛情問題。
“你多幸福,”若李說,“你有一個愛笑的情婦。”
“這正是她的缺點,”巴阿雷回答,“情婦應以少笑為妙。多笑,容易使人想到要拋棄她,你看見她高興,兔去了內心的譴責,看見她鬱鬱寡歡,你才會良心不安。”
“你真不識趣!一個總笑著的女人有多好!而且你們從來不吵架!”
“這是因為我們作了一條規定,在組成我們這個小小神聖同盟時,我們就劃定了界限,互不侵犯。河水不犯並水,井水也不犯河水。這才能和平相處,”“和平相處,這幸福多美滿。”
“你呢,若李,你和那姑娘的爭吵,現在解決了嗎?你明白我指的是誰。”
“她狠著心耐著性子和我賭氣。”
“你也算得上是個肯為愛情傷心的小夥子。”
“可不是!”
“要是我處在你的位子,我早把她扔了。”
“說得容易。”
“做也不難。她是叫做米西會塔嗎?”
“是的。唉!我可憐的巴阿雷,這姑娘棒極了,很有文藝味,一雙小腳,一雙小手,會打扮,面板白淨,兩乳豐滿,一雙算命女人的那種勾魂眼睛。我要為她發瘋了。”
“親愛的,既然如此,你應當去討了她,穿得漂漂亮亮,常去她那裡走走。到施託怕店裡去買一條高階鹿皮褲吧。也有出租的。”
“多少錢一條?”格朗泰爾大聲問。在第三個角落裡,大家正談著詩的問題。世俗的神話和基督教的神話糾纏不休。話題涉及奧林匹斯山,為了浪漫主義讓?勃魯維爾在支援它。讓?勃魯維爾只是在不說話時才膽校一旦受到刺激,他就會爆發,從熱情中爆發出豪氣,他是既幽默又抒情的。
“不要褻瀆眾神吧,”他說,“眾神也許並沒有離開呢。朱庇特,在我看來,依然活著。照你們的說法眾神只是一些幻象,可是,即使是在自然界裡,在實在的自然界裡,在眾神消逝以後我們仍然能找到所有那些偉大古老的世俗的神。那些樣子象城堡的山,如維尼瑪爾峰,對我來說仍是庫柏勒①的發譬;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向我證明潘②不會在夜裡來吹柳樹的空枝,用她的手指輪翻按著樹幹上的孔;我始終都認為伊娥③和牛溺瀑布多少有點關係。在房間最後一個角落,人們在議論政治。大家正在攻擊那恩賜的憲章。公白飛軟弱無力地支援它。古費拉克卻對它大肆猛擊。桌上碰巧正放著一份著名的杜凱憲章。古費拉克把它拿在手裡,一面評論,一面把那張紙抖得瑟①庫柏勒 Cybele),希臘神話中眾神之母。
②潘(Pān),希臘神話中山林畜牧之神,頭生羊角,腳如羊蹄,喜歡吹簫,為山林女神伴舞。
③伊娥(lo),希臘神話中伊那科斯的女兒,為宙斯所愛,被赫拉變為小母牛。
瑟作響。
“首先,我不要國王。哪怕只從經濟角度出發,我也不要,國王是一種寄生蟲。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國王。請你們聽聽這個:國王的代價。弗朗索瓦一世死後,法蘭西的公債是年息三萬法郎;路易十四死後,是二十六億,二 十八個法郎合一馬克,也就是說,在一七六○年,根據德馬雷的計算。合四 十五億,到今天,就等於一百二十億。第二,公白飛聽了不要不高興,所謂恩賜憲章,那只是一種卑劣的文明手段。什麼避免革命,緩慢過渡,消除動盪,利用立憲的空文來使這個君主制的國家在不察黨中轉向民主制,所有這一切,都是些可鄙的觀點!不要!不要!永遠不要用這種虛偽的東西去欺騙人民,主義將在你們那種立憲的黑地窨子裡枯萎,不要變種。不要冒牌貨。不要國王向人民恩賜什麼。在所有這些恩賜的條文裡,就有個第十四條。一 隻手將東西給與另一隻手則將其抓回。我乾脆拒絕你們的那個憲章。憲章是個假面具,藏在那下面的是人權。不!不要憲章!”
那時正是冬天,壁爐裡有兩根木柴裡燒得劈劈啪啪響。這是具有誘惑力的,古費拉克毫不猶豫。他把那倒黴的杜凱憲章捏在掌心裡揉成一團,扔到了那爐火裡。那張紙立即燃起來了。公白飛呆呆地望著路易十八的那張傑作燃燒,僅說了一句:“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