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了你的自然作數。”筱雨坐了下來,掩嘴笑了笑,道:“好了,先吃飯,吃過了讓你鳴翠姐姐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裳。”
荷渠小聲嘟囔道:“我才洗過澡的,又洗啊,柴火錢可不便宜……”
鳴翠湊到她頭上聞了聞,撤回身子在鼻前扇了扇,語氣中不掩嫌惡:“才洗過?多久洗的?”
荷渠認認真真地掰著手指數了數,道:“反正也就四五天吧,我不記得了。”
鳴翠忍著怒氣,對筱雨道:“姑娘,奴婢先去燒水。”
筱雨笑著點頭應了,鳴翠單拿了個盤子出來,盛了飯菜端給荷渠,道:“你就在一邊兒乖乖吃。”頓了頓,鳴翠想到仝牙婆和這丫頭都說過她食量大,鳴翠便多嘴問了一句,道:“這些夠了吧?”
荷渠嚥了咽口水,亮晶晶的眼睛望向鳴翠:“能再多拿個糙面饅頭嗎?”
筱雨相信,如果將這場景動漫化,鳴翠的額頭上,一定出現了數條黑線。黑丫頭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雙手背在身後,語氣卻很是執著。
筱雨接過鳴翠遞來的巾帕擦了擦嘴,笑望向黑丫頭,逗她道:“要是給男主子暖床,保不齊你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為什麼不願意?”
黑丫頭微微抬了抬頭,這下眼睛盯住了筱雨的腳尖,道:“爹說以後要贖我回去,給我找個好相公的。”
筱雨挑了挑眉:“那你爹為何賣了你?”
“娘病了,家裡揭不開鍋,我一個人吃的頂弟弟妹妹加起來的量,爹沒辦法才把我賣了,好歹讓家裡緩和一陣。”黑丫頭很認真地道:“爹說了會贖我回去,就一定會贖我回去。”
筱雨笑了笑,道:“放心,家裡雖然也有男主子,但不會讓你暖床。”
黑丫頭大大鬆了口氣,神情也輕鬆起來,抬了頭對著筱雨笑。
筱雨這才瞧見,這黑丫頭雖說面板黑黑的,人也長得高大,不像平常小姑娘一樣瘦小,可她一雙眼睛卻特別亮,這會兒笑著,眼睛彎成月牙形狀,瞧得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笑起來。
筱雨捻起黑丫頭的賣身契,意外地問道:“你姓瞿?”
黑丫頭驕傲地挺了挺胸脯,重重地“嗯”了一聲,說:“爹說我們家的姓,十里八鄉都找不著第二家呢!”
瞿姓的確不常見,但黑丫頭這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卻是把筱雨給逗笑了,正想開口,黑丫頭卻緊張兮兮地搶先一步道:“你不會要給我改名字吧?”
鳴翠在一邊聽得忍無可忍了,出聲道:“小丫頭,現在你便是秦家的丫鬟,別‘你’啊‘我’啊的,稱呼姑娘便要叫‘姑娘’,對著姑娘說自己便要說一聲‘奴婢’,哪有你這樣膽大包天的丫鬟?再有,你名字要不要改,那是姑娘決定的,不是你說了算的。在仝牙婆那兒的時候難道沒人教過你規矩?”
說到這兒鳴翠便想著筱雨許是被仝牙婆忽悠了,望向筱雨道:“姑娘,奴婢瞧這丫頭怕是不會精細地伺候四姑娘,要不讓仝牙婆回來,讓她給姑娘換個細緻些的人兒?”
黑丫頭一聽這話卻是急了,連忙伸手去拉鳴翠,雖說是說著求人的話,可語氣中卻很是不卑不亢:“她……姑娘既然把我……把奴婢給買來了,又說不會讓奴婢給男主子暖床,那我……那奴婢就要待在這兒,等著奴婢的爹來給奴婢贖身,求這位姐姐不要趕奴婢走……”
黑丫頭還轉化不了稱呼上的毛病,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的。鳴翠聽得越發眉頭緊鎖。
筱雨擺手笑道:“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別苛求她太多。再去尋仝牙婆也是麻煩,這丫頭我瞧著挺好的,等收拾打扮妥當了,你帶上兩天,教教起碼的規矩便行了,也別太拘著她。我瞧她也是個聰明的。”
筱雨既然這樣說了,鳴翠當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應了下來。
“至於說名字……”筱雨伸手點了點黑丫頭的賣身契,道:“瞿荷這個名字聽著倒也好聽,我給你稍微改動過了,將名姓給調了過來,喚作荷渠。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荷渠了。當然,若是你爹來贖了你,你再把名字改回去,那是將來的事情。”
黑丫頭唸叨了兩聲“瞿荷”、“荷渠”,想來是覺得也沒太大的分別,便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筱雨和鳴翠要往後院操作間裡去瞧瞧,讓荷渠待在二樓小間裡等著。
路上鳴翠忍不住輕聲道:“姑娘,這孩子瞧著也不過是老實了些,心眼兒可是特別實誠,總感覺不是個精細人。她這般粗枝大葉的,能伺候得好四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