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
縵紗宮中,燈火如晝。王后說她怕黑,所以縵紗宮常年燈火不絕。
蘇縵兒斜臥在湘妃榻上,愣愣地望著窗外燈影照翠竹,搖曳窗幔。夜已近三更卻睡意全無,心神不寧的,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珠簾撩動,清脆叮咚,蘇縵兒的貼身侍女絳紅走進來,輕輕稟告道:“王后,王上請王后到九龍殿去一趟。”
“現在?蘇縵兒那半垂的美眸驀地睜開,美眸掠過一絲的不確定。
“是,寶公公在外候著呢!”絳紅恭敬回覆著。
“去回了。說我已經休息了,明天再去請罪。”蘇縵兒繼續躺著,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睛,一臉的決絕。
“奴婢知夜深王后不喜出門,已經如此跟寶公公說過了。可寶公公說王上早料到王后會如此說,說叫王后可得三思了。王后,這?”絳紅為難地站著,王上這威脅的話語如此明顯。
蘇縵兒閉著眼睛不言語,室內頓時一片的死寂,只有窗外搖枝聲。半晌,蘇縵兒睜開眼睛,淡淡吩咐道:“更衣!”朵朵上邪鮮少如此晚了還會宣她,一般都是他自己過來的。今天明顯是有事。她不敢賭,這個節骨眼上,不敢賭!
燈火搖曳,香氣瀰漫的後宮,繁花似錦,宮燈搖晃著,交錯的小徑,深深淺淺的身影,有人來有人去,有人在徘徊。
夜風吹,衣襟飄蕩,月白長袍,粉色羅裙霞著夜色,宮燈在身後遙遠的跟著,一片朦朧。
流蘇抬頭望了望天色,將一抹無奈收進眼底,三更天了快。沉思了下還是決定開口,“八王子,這是往何處去?”
朵朵揚聞言停了下來,好似在思索著什麼被打斷了,望了望四周,“呀,不知不覺竟走到縵紗宮這來了!”
流蘇頓時滿臉黑線密佈,敢情她陪他走了一個晚上他都在神遊?氣歸氣,她還是得顧著她官家小姐的風範,“夜近三更,八王子身子重要,還是回去歇息吧!”
“蘇兒……”朵朵揚輕輕喚了聲,眸光在遠處飄蕩了幾許,直勾勾盯著流蘇,話語很輕,好似呢喃地問:“若非這八王子的身份,你可會陪著我走這麼遠的路麼?你是在陪著我,還是在陪著,八王子這個身份?”
話語飄散在風中,伴著朵朵揚那略微受傷的眼神,一字一字刺進流蘇的心,她是在陪著他,還是在陪著他八王子的身份?流蘇轉過身,秀眉斂蹙,掌心緊緊握著一片翠玉。她自己也不知道呢。她和朵朵揚,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去年有一次在山上遇到幾個不法歹徒,幸得一人所救,只是那人帶著面具看見不到其容貌。那人把她送到山下便走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便走了,只是離開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一塊玉佩,上面刻著一個揚字。那玉佩青翠通透,本是一大塊的王石,是地方官員無意之間開採到進貢的,是透過她爹進貢的,她看過。王上命人將王石切割,給王子公主們做成了玉佩,而皇家之中,有揚字的,只有八王子朵朵揚,且看年紀,也該是這般年紀的。
她便一直以為是朵朵揚救的她,直到某次進宮,終於見到了朵朵揚,懦弱窩囊,膽小怕事,被欺負也不會還手,別人打他一巴掌他還會把另一邊臉頰連伸過去讓人打。別說什麼武功,那身子是柔弱得風一吹便倒,想來是錯了,救她的是另有其人,而朵朵揚也承認,那玉佩他早就不小心丟了。不過朵朵揚還是把玉佩送給了她,說既然她撿到,必是有緣。
看到朵朵揚那懦弱的模樣,一邊看不起一邊又很可憐他,幾番出手幫他,眾人皆以為她喜歡他,而他竟然也依賴上了癮,就纏著她不放了。八王子的母親南妃娘娘對她極是喜愛,三番兩次暗示要將她許配他。可憐惜不是愛,她喜歡的,是猶如東方璇那般的英雄,是猶如那日出手救她的英雄,對朵朵揚,她只是同情。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幻想了,總感覺那個當初救她的人其實就陪在她身邊,每當她出事,所以總能化險為夷。
她也幾次三番想開口,卻每次見到南嫵娘娘那滿含期許的眼神,便不忍心說出來。每次見到朵朵揚那受傷的神色,硬生生又把話吞了回去。正如你實在無法對一隻小貓發狠一樣。朵朵揚給她的感覺是又氣又憐惜,又恨又無奈。
朵朵揚嘴角輕輕逸出一抹笑,帶著深深的譏誚嘲諷,“你有多看不起我?”
“啊?我……”流蘇被這話語嚇了一跳,直覺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噎住了,解釋,解釋什麼?她確實是看不起他!
朵朵揚那略顯白皙瘦削的指尖輕輕觸控著流蘇的髮絲,嘴角始終含著淺笑